说起来，柳轻云今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她昨晚并未做那些支离破碎的梦，一觉睡得很香。不过，因为起得晚了，白七霜也理所应当地离开她的视野了。本来还想问一下他，那只人偶怎么样了呢。

不过昨晚本来还以为看了那个种植场，她会做噩梦来的。

过了一会，发现有人坐在了她旁边。她不着痕迹打量了一眼，见过，不熟，姜月白！

然后她假装没看见，专心致志欣赏起外面的景色了。

酒楼原先是个花楼，一楼是吃饭的地方，然后酒足饭饱之后，三楼四楼就适合寻欢作乐了，可惜天云城人人往外跑了，花楼里的姑娘小子们接不到什么生意了，花楼就也跟着黄了，后来不知谁买下了它，在这样经济萧条的地方，改成一座客栈。

客栈如今是没什么人，但是看风景的位置风景确实一等一的好。

靠近北边可望到无边大漠，商人行旅，骆驼西行。

南边的窗户却可以看尽城里天地，路边小摊，墙角乞儿，城门往来。

柳轻云在磕着瓜子看热闹。

确实也是一个热闹，城门此时是一阵吵吵嚷嚷，有人被围到了中心来。

得益于优秀的视力，柳轻云可以看见他身上蓝色的破破烂烂的道袍，这又是一个清风教的道士。她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回想起来，第一天来到这里时明明时，整个客栈里明明是五颜六色百花齐放的盛况，现在大多只能看到整整齐齐的或蓝色或黄色的道袍，偶尔还会有黑色混在其中，好像不知不觉间，天云城里只剩下了道士一样。

下面的道士被人群围了起来，离城门只剩下几步的距离了。

无奈之下，他想硬闯。

街边的小摊见状都放下了自己的活计，阴着脸凑到城门那边，紧接着是墙角下的乞儿，甚至是拄着拐杖的老人。

“你们不是来救我们的吗！怎么可以临阵逃脱！”

“我们可是失去了亲人了，道长怎么忍心丢下我们不管……”

“求求道长了，我的女儿丢了，七个月了，直到今天还没有回来，道长救救我们，救救我女儿吧。”

“白老爷明明说了，你们能帮助我们的，为什么现在又要丢下我们不管了，是我们给的钱不多吗？我们还有的，道长求求你救救我们。”

“天云城快要死了，道长怎么忍心看它成为一座空城……”

无数的人在哭诉，声泪俱下。

大片大片的人围在道士旁边，他又不敢真正的下重手…以至于他陷在汹涌的人潮里出不来。

以前觉得已经空了的城市，如今藏在阴影里的人都涌了出来后，又觉得这城市原来还遗留着这么多人。

只是里面再看不见稍年轻的姑娘了。

他们怀抱绝望活着，如今好不容易捡起一点希望，又要眼睁睁看着希望跑了…

江绯玉坐到她身边，朝她笑了一下。

她把兜帽黑衣换下了，如今只穿着一袭绣着祥云滚着银边的月白色长袍，看起来像一朵娴雅端方的鸢尾花，看向窗外人潮时带着天然的冷漠。

很少会有妖怪同情人类。

柳轻云再低头看下面汹涌的人潮，也觉得甚是悲凉。

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没有任何联系的陌生人身上，又用眼泪威胁人家帮忙，不可谓不愚蠢。

“那个道士，他的兄长昨夜受了重伤，半边身子几乎被撕下来了，如今倒是还躺在酒楼里，他可能是要出去求医的。”姜月白事不关己地看着这一幕，尽管是笑着地向她们解释，但是脸上仍然带着置身事外的冷漠。

江绯玉蹙着眉，只是镇定自若地饮了一口茶，没说话。

柳轻云好奇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的。不过他真的可怜。”

姜月白漫不经心拨弄着酒杯，声音低沉悦耳，“昨天夜里忽然出现一只长得不太文雅的狼，他们好像不小心招惹到了，又打不过。我路过时，他们求我救他们，我便救了，不过狼也跑了，但是受的伤我却也没办法处理的。”

作为一宗之主，居然还要宗门底下的人求救才出手，这样冷漠的一个人，她实在想不到他是怎么当上这个位置的。

柳轻云点了一下眼角，眯着双眼轻声问，“这儿真的有狼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当然，运气好时也能遇到，运气不好自然遇不到。”

……

跟他说话真累，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