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璇知道自己继续看下去也无用,如今她所见所闻,已经足够她清楚那些人到底背负了什么样的罪孽,可她还是想再看看,看得更清楚一些。
她也不知道,这样又有何用。
太残忍了。
人性之恶在这座山上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想,她得给燕京那边去一封信,请皇帝派一位擅长凌迟的人来。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狠毒的行刑手段了。
可即便是这样,好像也没什么用。
斯人已逝,芳华消散,甚至可能到最后连个名字都留不下来。
最后还是简瑞延劝了林锦璇几句,加上林锦璇也清楚这时候自己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还不如回去先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
回到县城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林锦璇骑着马穿过黑夜,眼神却有些空茫。
她并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事实上,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林锦璇见过的死人并不算少。
甚至在梦里,她每每梦到上辈子兄长死的时候,看到的尸山血海比她今日所见更加夸张、更加血腥。
可这是不一样的。
她们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
只是因为是女子而已。
此时此刻,林锦璇内心深处滋生出一股莫名的恨意,可又因为那些人藏在深山之中,让她找不到宣泄口,因而难受无比。
她一边想着,简瑞延直接抓到人杀了了事,一边又想,不可以,就这样让他们死了,是否太便宜他们了。
凭什么呢?
她有些矛盾。
所以离开之前,她对简瑞延说:“如果能留下活口,就尽量留下活口吧。若不行,直接杀了也无妨,有什么事,我来担着。”
简瑞延只是沉默了片刻,说好。
黑夜里,哒哒哒的马蹄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回响,林锦璇的思绪却乱成一团麻线。
直到行至客栈所在的街道时,林锦璇回过神,便见前方不远处挂着一盏灯笼,而灯笼下一人站立,夜风刮起她的裙摆,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
林锦璇片刻后才让大脑回转过来,认出那是碧玉。
“你怎么在这站着?”
碧玉微微一屈膝:“奴婢觉着您若是今晚回来的话,也差不多是这个时辰了,便先在这里等候。”
林锦璇闻言,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丢给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小二,道:“进去吧。”
碧玉安静跟在她身后。
二人并未再交谈,沉默上楼,沉默着推开房门,沉默着走了进去。
林锦璇走到窗前,仰头看着遥远的明月,片刻后才道:“她们情况如何?”
碧玉这才开口,将那些被救回来的人如今情况简单说了说。
“孙菊清说,那位姑娘的腿已经没救了,彻底坏死,留着反而不好,最好是截肢,如此等养好一些也能少一重痛苦。”
“外伤倒也罢了,只她们多多少少都有内伤,甚至有人体内还有毒素,恐怕是吃了不少本不该吃的东西,想要拔出毒素也要费一番功夫。”
“还有……”
这次碧玉一共也只带出来五人。
伤的最重就是那个要截肢的,被卖到山上之后,因着她有一次差点就跑出山了,被惩罚打断了腿,之后就被关进笼子里养着。说是养着,可实际上吃的都不是正常人吃的东西,还是与她有类似际遇的姑娘背地里偷偷接济,才让她艰难活了下来。
可这样活着,或许也与死了没什么区别。
另外四人相对好一些,但身上也有不少伤。
其中脑子最清醒的并非是女子,而是男子。
据他自己说,他是山民的孩子,但之所以会被丢在地窖里与被拐卖的女子关在一处,是因为他的母亲也是这样被卖进山里的。
他的出生带着原罪,后来他懂事一些之后,他母亲对他却很温柔,教了他许多东西。
可最后,他母亲还是没能活下来。
这让他很痛苦。
愚昧无知有时候能让人避开一些痛苦,而被教养过的人,清楚知道自己待在什么样的地方后,就会变得痛苦不堪。
他母亲刚去世不久后,他的父亲曾经在他的纠缠下,带着他下山过几次。
也是那几次,让他得以接触外界,得以验证母亲曾经与他说过的那些东西,得以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