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呢。
如今想来,那个时候他事业上遇到那样大的瓶颈,平日里却始终没有透露出一丝颓丧和消沉,依旧保留着骄傲平和的体面。
只是她见到他的时候越来越少,大多数时候都在凌晨时分,隔着静音木门,她才听到一点点微弱的动静。
有一次她半夜醒来,觉得口渴,起身出房门倒水时,看见他站在阳台上吹风,颀长的背影印刻在黑夜里,唯有手中的香烟一明一暗。
后来她母亲痊愈,她忐忑下给他发消息,先是感谢了他的出手照顾,然后才告诉他她要搬走了。
她洋洋洒洒打了一大段,又删删改改,凝聚成了一句极为简练的话。
那次她在第二天半夜收到他的回复,只有一个字,好。
黑暗中有人递送了纸巾过来,她侧脸一看,察觉到是季蔺,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马低头擦干了眼泪,对他挤出一丝掩饰性的笑容来,又想到暗中对方根本看不清,无端松了一口气。
电影结束后,周围都是离开的人群,有人挤压推搡了她一把,她没走稳,被一旁的季蔺及时扶了一把。
他握着她的手腕,手掌有力,手心有着让人怦怦直跳的灼热,走到人群疏散的空地之后,季蔺就放开了她,“现在时间还早,不如一起吃个晚饭?”
电影看了将近两个半小时,宋洌肚子也饿了,但是市中心的商场里的东西都贵,吃一顿动不动人均上百,可是面对季蔺满怀期待的目光,宋洌最终妥协地点了点头。
两人就着吃什么这个永恒的问题对着大众点评一起商量了一下,最终他们去了一家人均五十的面馆。
他们两个人各自点了两碗,因为加面不用额外加钱,宋洌还加了一碗面条,担心晚上看书太晚饿肚子。
面条上的很快,两人边吃,季蔺就跟宋洌聊在国外读书时候的趣闻,宋洌这才知道他读完高中就被自己的父亲强制送到了m国。
说到这里,季蔺忽然露出一丝略微古怪的笑容,“方教授是不是还跟你说,我家里挺有钱?”
这点还真的没直接提过,只说了世交这样的字眼,宋洌正要否定,没成想季蔺已经把这猜测定义成了事实,“我实话跟你说,我爷爷那辈的确是个很有身份的知识分子,但是很早就跟随军队离开了大陆。在我读国中以前,我父亲不过是一个银行职员。我记得小时候,只有我父亲发工资那天,我们家才能摆上一桌荤菜。”
头顶上的吊灯落下的光折射在他的眼镜上,显露出一种冷淡的意味来,“所以我父亲有钱,并不代表我有钱。”
话音刚落,宋洌的微信里收到了属于对方的电影票钱的转账,她抬头,听见季蔺问道:“这顿饭我们aa,可以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用的却是不容商量的语气,只是那一瞬间,比起心理上的不适,宋洌反而更有一种莫名的放松,“当然可以。”
于是他叫来了服务员,两人一共的消费价格是基数,宋洌在转账给季蔺时在小数点上犹豫了一下,四舍五入进位成了整给了他。
回去的路上,宋洌沉默地坐在车后座上,看着车窗外的s市的夜晚。
远处是灰蒙蒙的天空,近处是这个不夜城的纸醉金迷,在同一片天空下,那么多人来人往的背影,却偏偏少了一个人。
季蔺看着她一路没有说话,朝后视镜看了一眼,温和问道:“我刚刚说的那番话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吗?”
宋洌从心神不定中晃过神来,“不会,你说的话很公平。”
这句话不知怎么的触动了季蔺的什么开关,在暗中身影有些模糊的他忽然变得生动了几分,“刚刚我忘记告诉你,我交往过两个女朋友。第一个是在去m国念预备的时候,她是华裔,我们很相爱,但是我爸一句话,说大陆现在发展很好,要我今后在s市发展,我就只能跟恋了八年的初恋分手回国。”
他无奈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毕竟一个成年人,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
宋洌抿了抿嘴,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总觉得她无意间触及了本不应该知道的私密,因此只能礼貌地笑了笑。
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我没有办法说服我爸。我爸很专|制,因为他真的很厉害,没有他我根本不能去m国念书,以至于我被衬得很没用,从小到大,他做的一切决定,家里没有人可以质疑,包括我妈和同样继承了他的脾气性格的长姐,而他能守住这样的权威,是因为他被证明,没有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