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远处擂鼓之声轰然响起，“咚咚咚”大有天雷的气势磅礴。小兵不由高喊道：“将军，这次不一样啊！外头他们的人数不知怎地突然增加了好几倍，看起来足足有十几万呢。”

殷迟闻言，心底那股隐隐的不安再次冒了出来。大晋兵力分散，北城关虽身为重要关卡，驻兵也不过十万，删去老弱病残，加上之前两站的死伤，满打满算其实也不过八万。外族部落地方小，虽然个个善战，但人一向不多。匈奴掩藏兵力，那么目的何在？先让他们赢两场，鼓足他们的士气，让殷迟站稳脚跟？怎么可能。

那么他们放着殷迟刚来根基不稳人心不齐的便宜不占，非到此时才拖出大军压境，图什么？他快步朝城墙的方向走，道：“还有呢？”

各路副将点兵，士兵听见鼓声纷纷跑着列队。尘土飞扬的混乱里带着有条不紊的齐整。士兵小跑着跟上，喘着气道：“他们，他们的军旗换了。”

殷迟快步爬上城墙，问：“换成什么了？”

周围值班守城墙的士兵帮答道：“是匈奴的王旗。”

大晋以龙为尊，而匈奴尊崇狼。殷迟走到垛口出望去，密密麻麻冲过来的人群带起滚滚的烟尘，一面黑底白狼的旗帜迎风招展。

......

后悔么？遗憾么？

傅苍寒给了他人生第一次的悔，却同样曾予了他了无遗憾的一生。有了一个傅苍寒，他殷迟再多缺憾的一生都算足够圆满。

殷迟没想到阴谋者所要得到的不是他殷迟也不是傅苍寒的命，而是整个天下。他没想到匈奴不止士兵锐增，暮无留下的那几个副将竟然都是匈奴的内应。他更没想到傅苍寒......会回来。

殷迟不是一个绝对的书生也不是一个绝对的将军，他会的多会的杂。他足够聪明，但是想要走到最顶峰，条件就是你只走一条路。殷迟知道，兵法战略在他之上的人足够多，但是想让他输也并非易事。可惜这一回，他输了。

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双手把控着他的命运，强硬的将他压着沿着既定的轨迹走至结局。

殷迟的背后是傅苍寒，他们靠在一起望着包围他们的匈奴军。鲜血已经染红了傅苍寒如雪的白衣，鲜艳到惨然的红蔓延在这一片黄沙滚滚的土地上。殷迟的盔甲已经脱落在了这片土地上，不知道被压在哪一具尸体之下。身上是贴身的黑色劲装，已然被打湿，有汗水，更多的是血。他的血，大晋士兵的血，匈奴兵将的血。

他们的脚下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堆叠在一起，全是黑色的铠甲，匈奴人。而包围着他们，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士兵，同样黑色的盔甲，握着□□，只是他们已经没有了同伴冲上来的勇气。

天色黑沉沉的压下来，寒风“呜呜”的吹过这片血色的土地，像是天地的悲号。殷迟手中握着不知在哪一个士兵手中夺来的□□，其实他并不会耍抢，只是他的剑已经断在了这个地方。好在他学得很快，见着别人耍，自己也能用上两下。他靠着傅苍寒，战场之上不容喘气，他甚至道此刻放方才想，傅苍寒究竟为什么要来。他见到他，都还来不及问一句，“傅苍寒，你为什么要来？”

他的脊背依旧挺直，只是他知道他已经没有气力了，每一处骨头都在叫嚣这疼痛。他很累很渴，身上细密的伤口每动一下都是痛的。但是此刻他不知道为什么笑了，轻轻的笑出声，带着干涩的嘶哑，道：“我一直知道你功夫很好，非常好，却不知原来你这么好。比初见时更加直观的看到你的剑法快得像是晨曦破云的光。”

此时竟还能说这些闲话，傅苍寒握着剑，却想大概这便是殷迟了。生与死之间，我自坦然。可他又觉得殷迟能笑，是有他的一份原由在的。所以他轻轻的应了一声。

匈奴的单于骑马于后大喊了一声。殷迟估摸是在骂那些士兵。他用手背擦了一把脸，轻声道：“虽然死一块儿也很好，我们这样也算是一眨眼就是一辈子了。但是傅苍寒，我想让你活着。”

傅苍寒余光扫到，包围圈外突然乱了一下。他道：“你知此局已定。”

“那你来做什么？陪我一块儿死么？”殷迟哑声问出口。

包围着他们的士兵蠢蠢欲动，但望着两人四周的尸体又难掩惧怕。

傅苍寒的声音也带着哑意，但比起殷迟他无疑冷静或者说淡漠。他无畏生否死否，于他而言事上大部份的人事物都不足矣动摇他的心引起他的心绪。其中竟也包含了生死。他淡然的模样，怕是许多仙神也不及。

“闻心而来。”傅苍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