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站在东首的酒糟鼻说了一声:
“妈的,什么鬼东西拉着这木梁不让上!”
老齐皱皱眉头示意酒糟鼻不要出声,然后他对着下面喊道:“上来几个男人帮忙。”
听到老齐的吩咐,陆陆续续上去了几个男人,因为屋脊不大,所以也不能上去太多,一共又上去了四个。
这时屋顶一共站了十个人,人员重新分配之后,老齐又喊起号子让大家一起发力拉梁,但是毫无用处,木梁似乎被卡住一样,纹丝不动。
老爸和老妈看得着急,这下老齐也没有办法了,该做的做了,该说的都说了,该敬的敬了。检查了半天,也没发现问题出在哪里。
上梁就这么被僵住了,最终还是由太公出面搞定了上梁,他全村溜达了一圈,找了一只刚刚成形长大,但是还没有打鸣过的雄鸡,然后爬到屋顶高处,先割了雄鸡的脖子,然后又把自己的中指割破,让雄鸡血和自己手指上的血混合着滴到木梁上之后,那木梁才顺利的又被拉了上去。
这件事情我并没有在场,那天我上学去了,回到家之后,才听别人说起。
上梁之后到了农忙的季节,那时候收了稻谷之后,都是要运到公家的粮库去的,一部分交作公粮,一部分卖给现场的粮食贩子。
那时运粮一般都是走的水路,所以当时每个村里都有几条水泥船专门用来运粮。
酒糟鼻在一次开船运粮的时候却意外的死了。他一个人开着水泥船去城郊的粮库交粮,经过村里小河连着大河位置的水闸的时候,那十多吨重的铁铸闸门突然掉了下来,正好砸在水泥船上。酒糟鼻和水泥船一并被闸门压在了水底,就这么被淹死了。这是旁话。
太公在我们村算是个人物,他年轻的时候出家当了和尚,在湖州西郊的栖贤寺做到住持,后来日本人打来,占了栖贤寺,要他出面做法事超度死去日本兵的亡魂,他没有答应,日本人没有杀他,但是不让他再当住持了,于是他索性还了俗,在我们村买了块地落了脚。
虽然还了俗,但是他也不想结婚,于是一个人过着日子,后来又领养了一个女孩,也就是我的奶奶。
太公当年能做栖贤寺的主持,想来在佛法上肯定有所心得,还俗之后,他对道教又产生了兴趣,由佛入道,他对命理风水玄学也都算精通。
上梁之后不久,我放了暑假,有一天,爸妈都去上班了,太公坐在他那把古旧得已经变成了黑褐色的藤椅抽着旱烟,这旱烟杆有我手臂的长短,烟杆用的是一种密度极高的野竹做成的,杆头套着一个铜质的烟锅,是用来装烟丝的,烟嘴部位用一块类似玉质的石料雕成,颜色是极淡的绿色,触感冰凉。烟锅和烟杆因为长期使用被磨得铮亮,烟嘴则因为长期被烟油熏湿,绿色上面覆盖了一层烟油的黄色。坐在藤椅上抽烟,每次烟抽尽的时候,他拿起烟杆反扣过来在地面上敲击几下,然后让我往烟锅里补充烟丝,这对太公在我脑海里留下印象很深的一幕。
我在太公的脚边坐着一张小木凳上玩着用铁丝折成的自制大刀,太公猛抽了几口旱烟之后,他对我说道:“小彬,你到我房间里把我那个拂尘拿来。”
拂尘是道家的用具,将兽毛(一般是马鬃毛)扎成一束,然后再加一个长柄,这件东西最常见的是在太上老君的画像里,无一不是拿着一柄拂尘,还有就是电视剧里,那个美艳又凶狠的道姑李莫愁,她的武器就是一柄拂尘。而拂尘还有一个“拂去尘缘”的意思。
当然佛教里也有人会用拂尘,这是因为中国的佛教大部分是汉传佛教,也就是本土化的佛教,鲁迅先生说过中国的根基全在道教,所以佛教也受到了道教很大的影响,比如峨眉山的尼姑就是使用拂尘的。
不过太公使用对拂尘的使用更加实际,他主要是在自己乘凉的时候驱赶苍蝇蚊子这些东西。
我起身走进太公的房间,我和爸妈住在二楼,太公住在一楼东面的房间,保留的都他的老物件,老床,老柜,那柄拂尘就挂在他的床头,我走过去踮起脚把他的拂尘拿了出来,这柄拂尘虽然太公用的不多,但是保养的极好,长柄油亮光滑,那一束长毛也顺顺滑滑。
我把拂尘递给太公,太公拿在手里把玩了几下,又在空中左右甩动了几下之后,他笑眯眯的对我说道:
“小彬,太公马上要走了。”
我放下手里的铁丝大刀,抬起头看着太公,好奇的问道:
“太公你去哪儿啊?能带我去吗?”
我出生的时候,家里就除了爸妈,还有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