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姨娘不大点时家中横遭变故,薛家上下打点了不知多少人,才将她送到我这里。我将她养在身边,教的知书达理,原是想等她再大些,做主收了她做干女儿,再给她寻一门正经亲事,风风光光嫁出去的。”
叶老太太年纪大了,说这么长一段话竟有些喘,她深吸了几口气后,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微弱了许多:“她本是聪明伶俐之人,又生的貌美,若薛家还在,她的这份才情容貌便是她的底气,可偏偏她在我身边只有一个丫鬟的身份,你以为我想让她做丫鬟?”
她长长叹息一声:“薛家是抄家灭门的重罪,她能活着到我身边已是不易,我若再大张旗鼓的给她身份养在身边,是害了她。”
薛姨娘幼时的事,叶珍是听说过的,可这是她第一次从叶老太太的口中知道。
她有些愣住,讷讷地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叶老太太道:“她才刚刚及笄,便被你那醉了酒的混账父亲破了身,一个是我自己的亲骨肉,一个是我养在身边十多年的姑娘,我手心手背都是肉,又该如何取舍?你姨娘万念俱灰,又感恩我的抚养之情,才做了你父亲的姨娘。可你也知,那萧氏是个善妒的,容不得你父亲身边有任何女子。”
“你还未出生时,她便明里暗里给你姨娘使绊子,你道我没帮过她?我又怎么忍心看她受苦,可我帮她一次,下一次萧氏的手段便更狠,那时叶家于萧家来说,不过是个伸根手指便能碾死的蚂蚁,我又如何敢再得罪萧氏?”
这些年来,叶老太太的心头如何能不恨,不悔呢?
薛姨娘与她虽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已是十几年没有见过一面。
她知道薛姨娘这些年来过的不好,可她不敢再伸手帮助,连薛姨娘生的孩子,她也并不敢亲近,怕的就是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没了,连证据都抓不到。
叶珍静静听着,手中的帕子已被她抓成皱皱巴巴的一团,她微微垂着脑袋,眼眶发红。
她是怨恨过叶老太太的,每每自己被叶娉婷欺辱,被萧太太立规矩;姨娘被萧太太找过来,毫不留情的伸手打时,她恨叶老太太的作壁上观,更恨叶世忠的无情。
他们好似从来都看不到薛姨娘在后院受的苦。
而时至今日,叶珍才知道叶老太太的心里,也是悔恨居多。
“姨娘从未在我面前说过您一个不字。”叶珍低声道,“她的心里一直都是感激您的。”
叶老太太的喉间忽然哽了一下。
她的口中又苦又涩,再说不出来一个字。
叶珍生的极像薛姨娘,可她眉宇间又有薛姨娘所欠缺的韧性以及狠劲。
看着叶珍时,她常常在想,若是当初薛姨娘嫁去外面做那正头娘子,或许也会是眼前叶珍这副模样吧。
这一次叶珍离开时,叶老太太破天荒的送她出了房门。
叶珍将要跨出院子时,回头看了一眼。
叶老太太正抬手擦着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