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过得真真是没劲。
也许要在别人家里,孩子和爸妈两三年没见面还会坐下来好好说说这些时间发生的桩桩事情。
罗挺和他爸妈却没有。
罗挺不想与他们提,他们也没有开口问。
仿佛已经坐下来签订了双方协议:你要不问,我不会说,大家还能将就着得过且过。
好在中国春节大多数家庭都一个样子,今天一群人去叔叔家,明天同样的一群人又去伯伯家。
在这种模式里罗挺倒乐得自在,想想怎么也比三个人尴尬地坐在屋里,你看我我看你强吧。
也有瞎操心的长辈问起罗挺怎么这几年都没回来,怎么没有带一个女友回来。
每每有人提及,罗挺爸妈赶紧拿工作忙的理由替他搪塞过去,生怕他当众出柜。
罗挺看着都觉得好笑,说句实话我的儿子喜欢男人就这么难?
不过他们说了也好,免得到时候又变成鸡飞狗跳的局面。
在罗挺看来唯一有点难应付的是爷爷奶奶,两老人家打小里是真的对罗挺好。
还没进门,两老人家远远地下了楼去接罗挺,拉着他的手一顿嘘寒问暖。
罗挺心里有点愧疚,晚上从老人屋里出门,拿出两个提前准备好的红包塞给他们。
他们怎么都不肯要,反倒将一个厚厚的红包塞进罗挺的衣兜里。
“你一个人在外面这么多年,这几年红包我们都给你留着的,你拿着压压岁。”
罗挺拒绝不了,由着他们塞进兜里,连连答应往后每年会回来过年。
这年啊,终于是要过完了。
临着回北京的前一天晚上,罗挺和爸妈三人坐在家里吃饭。
一顿饭吃得一个沉默寡言,筷子和碗碰在一起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
“你明天回北京是吧?”
“恩。”
这不找话说么,罗挺将碗里的鱼肉挑出刺,放在桌子上面,有点辣,肉也稍微有一点柴了。
“这几年过的还好吗?”
三个原本是血亲的人,最后却落得这样生疏的问候。
“好不好不都这样过来了吗?”
罗挺妈妈碰了个软钉子,没再说话。
是啊,又能说什么呢?当日狠话是自己放出去的。
席间又恢复了沉默。
“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我回房间收拾一下东西。”
“那个,我们是想问……”
“有什么想问的,你就直说吧。”
“现在改了吗?”
上大学时,罗挺每周一个人在马路口发传单赚钱。
有段时间,穷得真是连吃食堂都舍不得,早上买三个馒头拿来垫肚子。
后来毕业的时候,同学家里爸妈一脸骄傲地给他们拍学士照。
罗挺好多次都以为对他们两个人失望到了极限,也打定主意不再因他们的态度难过。
结果他们的轻飘飘的一句话依然能轻而易举让他委屈。
“我啊,这一辈子都改不了,我只喜欢男人。”
罗挺把吃过的碗筷收进厨房刷了,眼睛干干瑟瑟的。
他站在厨房,他爸妈坐在饭桌,视线扫过去,罗挺的背影直挺挺的。
像一棵孤零零地立在广阔平地不愿意再露出软弱的树。
谁说时间是最好的药水?说这话的人我看真应该拖出去持续枪毙十分钟。
说回男孩子,除夕晚上那货一连发了四条微信,罗挺回了后他却消失了好几天。
妈个蛋的,那人是一条深海里的鱼吗,冒个泡又潜入水下了吗?
不过罗挺在出发回北京登机前还给男孩子发了一条微信。
“我今天下午飞机到北京,你也是今天回来吗?我们要一起吃饭吗?”
一会男孩子依然没有消息,飞机起飞了,罗挺将手机放进包里。
落了地,罗挺手机开了机,“叮”,手机一下子涌进来好几条微信。
全是那货的。终于又冒泡了吧。
“你今天下午几点的飞机到北京。”
“要不我去接你吧。”
“我已经出发了。”
“我已经到了,到达口五号见。”
呃,怎么还是个连环冒泡,而且那货怎么突然这么热心。
罗挺心里很方,不知道男孩子怎么会提出来接他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