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
鸟兽沉眠。
宿起脚步一刻未歇,下到山脚后继续前行,路过飒飒村不曾驻足,他一路向西。
过了飒飒村是一片凹地,没有人烟。
他不顾凹地上积水没过脚踝,杂草掩盖小径,向着西边奔行。
草踏弯,水溅起,露湿发和衫。
让他想起了和师兄一起学医的那段平凡又美好的时光。
他与师兄师父三人同吃同住同榻而眠那段潜藏在记忆深处的日子,一点点占领他的脑海。
那时他也就跟大徒弟叶生珩一般大,师兄只比他高一指宽。
若是按人族来算,谁大谁小无从得知。
他是神族,师兄是妖族,师父是人族。
没错,这世界不止有人族和神族,还有妖族。
只不过那场大战过后,妖族败了,妖族的强者尽数陨落。
人族祈求神族出兵打败了妖族,妖族败了,并且答应不再吃人以助修炼。
然,人族并不信妖族之诺,趁着妖族休养生息,神族举杯庆贺之际,集结了八十八支军队,团团包围住妖族。
战鼓一夜未歇,八十八支军队战士一往无前,一波倒下,一波换上,层层叠叠进攻,血洒满地。
他们不管不顾,身上血眼伤痕也置若罔闻,他们心中坚信,斩草必须除根。
免得春风吹了又生,妖族在与神族的大战中本就只剩下老弱妇孺,纵使会使用法术,也抵挡不住不怕疼不畏死的千军万马。
哀声遍地,尸骸遍野,而后几万年寸草不生,黄沙滚滚。
宿起脑海中的战后画面依旧清晰的像是昨日发生的一样,一直刺痛着他。
他的脚下水花溅得更猛了,草被榻成了碎片,依着积水荡开。
霎那间于宿起的眼眸中,被渡上了红,像极了那日的血水河上七零八落的尸骸。
那一战人族损失惨重,只剩老弱妇孺。
那一战人族宣布妖族已无活口,他们被吃掉的亲朋好友都可以安息了。
那一战神族多了几名小徒。
那一战,他的师父疲于救人救药,不曾休息,最终倒在了药炉旁,再也没有起来。
他的师兄金名心抱着他心爱之人的尸体,爬上了西郴州的最高峰,纵身跃下,坠入了哀鸣渊尸骨无存。
但他的死前遗言,诅咒着所有活着的人族子民。
人族背着他的诅咒过得越来越饥寒交迫艰难困苦。
每日一睁开眼睛要忙碌的就是努力讨生活。
宿起脑海中一幅幅的画面闪过,都带着刺骨的痛,他脚步越来越快,没有停歇,没有犹豫。
出了积水杂草丛生的凹地,又踏上了全是碎石的山路,一不小心就会踩滑。
他无数次踩滑落下几尺,又努力向上走,汗湿透了他的背,划过了他的脸颊,落在碎石间的地上。
等他翻过了碎石丘陵,天边已经亮堂了些许。
昭示着新的一日马上就要到来,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开始向西奔走。
沿着这条崖边小路再往前走上一个时辰,就是平坦的大道。
风吹过他的被,一阵寒,可心依旧热腾腾的。
甚至他的眼中都被蒸得有点湿润。
他告诉自己,再一会儿,再一会儿就好,他绕过一个接着一个的弯,脚下的路开始向下倾斜。
他的身体开始不自觉的后仰,已保持住身体的平衡。
天边已经浮上了一抹红,他知道日头就要升起,新的一日来了。
他饿时间不多了,他要赶在今夜登上西郴州,否则一切就都晚了。
……
霞光万里。
红日高悬。
在一个黑黑的甬道中的容逸脚下一滑,摔了。
她的脸砸在了满是青苔的地面,一股土气呛入她的鼻腔。
又腥又臭。
她没有哭,迅速的爬起来接着往前走。
看不到光,只有黑,她心里很害怕,想停下来,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脚步。
她猛然间挣脱了身体,飘在了她身体的一侧,亲眼看着她的身体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眼睛睁着,空洞无神,她能联想到的就是梦游。
她也不知道她的身体要走到哪里去,只能在一旁喊着:“停下,快停下。”
但她的身体像是没有听到她喊的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