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影渐渐浮现在仓库中央。
淡淡的月光与影子交融在一起,月光明亮,黑影黯淡,仿佛随时都可能消散。
“谢谢你。”黑影许是太久没有说话,音色年轻温柔,语调却像年久失修的老钢琴,晦涩喑哑。
“你...想要投胎吗?”米粟看着黑影,心下不忍,听到她声音的第一秒,米粟就知道,这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她的灵魂黯淡,却没有戾气,满是纯净。
弥漫的死气是她的绝望。
黑影听到米粟的话微微晃动了几下,良久才艰难开口说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被困在那里,赵建国做了什么事情?”
米粟摇摇头,掩去眼中的悲悯:“不重要了,忘了那些吧,我送你去投胎。”
“投胎以后,你会有新的人生,忘掉这些吧。”
黑影伫立良久,呜呜咽咽着小声哭泣起来。
她等了二十年,从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变成干枯腐烂的井下亡魂。
她不再期待阳光,也不再期待拯救,二十年的时光消磨掉了她全部的恨与希望。
米粟默默盯着地面,留给黑影消化难过的时间,等着黑影的情绪平复。
她不需要知道赵建国做了什么,也不愿意询问黑影发生了什么,讲述过去的苦难犹如撕去未愈合的伤疤。
米粟觉得残忍。
至于事实和真相,米粟自有自己的办法去获取,赵建国深夜把她绑来这里,临走时似乎还打算将她卖给人贩子。
米粟心中冷笑,眼里盛满冰冷。
此仇不报,米粟愧对清连观先辈的祖训:君子报仇,一分都迟!
黑影逐渐平静下来。她没有选择离去。清了清嗓子,用喑哑的语调向米粟讲述了她的故事。
“我叫苏筱君,是来麦田村支教的大学生。”
“那时的麦田村封闭古老,村子里的人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方圆几十里只有一所学校,但却少好老师,孩子们几乎没有上学的机会。”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和很多孩子们成为了好朋友。十几岁的孩子,不识得几个字,学习却很努力。他们都很聪明,只是没有好的教学条件,一个个活泼又天真。”
“大部分都是很好的孩子。”
“不怕你笑话,支教的那段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事情。”
“我和孩子们度过了整整两年,那时我甚至想,要不干脆就留下来,把青春奉献给教育事业。”
“多走出去一个孩子,就会多一份希望。”
“可真的到了要离开的日子,我却再也走不出这牢笼了。”
“我在离开村子的路上被打晕,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地窖里,身上缠着铁链。”
“再后来...我生下了赵旭阳。”
“再后来...我打碎了那个满是馊味的饭碗。”
“我以为死了就会解脱,没想到被困在井下困了二十年。”
“我是个孤儿,没有人记得我。”
“反倒是刚来麦田时,村民和孩子们知道我是孤儿后对待我更加细心,我啊,是真的想过留在这里一辈子的。”
米粟心里好似堵了一团棉花,缠绕着她的心,让她说不出话来。
修道之人要接受所有事情的发生,苦难向来被当作修炼自身的工具。
可是米粟此时却想问问老天,为什么如此不公,为什么要把所有的苦难施加在同一个人的命运里,更何况,她是一个如此善良博爱的好人。
苦难是否真的有意义,米粟坚定不移的道心第一次有了裂痕。
“我会让赵建国得到应有的惩罚,你放心。”
“我一定会做到。”
黑影笑笑,声音低沉:“谢谢你把我带出那个困了我二十几年的地方。”
“其他的...我想忘记了。”
米粟眼眶通红,努力扬起一个笑脸:“好,我送你离开。”
米粟掐起一个手诀,双眸微合,心中默念。
黑影在月光下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米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低声对着已然消逝的黑影轻轻说道:“去吧,愿你下次的人生平安喜乐。”
一阵突兀的开门声响起,米粟迅速闪至堆积的原料之后。
“米粟,你在吗?”沈最颤抖的声音响起。
米粟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