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望山双膝跪地,不惜冒犯龙颜,坚定地说:“没想到当年一句戏言,陛下、宰相和小女都当了真,这门婚事,臣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解释清楚,还希望陛下能给臣时间,让臣与宰相说清楚。”
“你说是误会?宰相就快到了,看看有误会没有?”召明帝淡然说道,此刻没有动怒,觉得天子之怒,已经对他许望山无用了。
许长乐看着爹娘百般推脱这门亲事,心里不是滋味。此刻她好希望无期站在她身边,她就没这么忐忑了。
这时太和殿外传来刘公公的声音:“宰相大人到。”片刻,宰相郑崇峦带着嫡长孙郑无期走进殿内。
许长乐与郑无期也好久没有见面了,两个心中惦记彼此的人,一见到就脸上泛起桃花,满眼是星星,喜悦之情抑制不住。
许望山夫妻二人见此情景,只得心中叹息,藏起心底的恐惧,脸上恢复无色。
征战二十余载,多少血腥野蛮场面,多少头颅热血,他们都不畏惧,也没有退缩过,如今却站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感到胆战心惊。
宰相郑崇峦拜见陛下,直接谢恩:“老朽为孙请旨赐婚,谢陛下隆恩!正好见到凯旋回朝的二位将军,愿两家永结百年之好。”宰相向两位将军行礼。
一身锦绣衣衫的郑无期,潇洒倜傥俊美少年,随即跪谢陛下,眼神坚定:“谢陛下赐婚,我愿在陛下面前和两位将军面前立誓,今生只娶长乐一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永生护她周全!”
此刻许望山与唐沁竟无言以对。他们一直跪在陛下面前,竟被动受了这些礼数,看来这门婚事,如今是推脱不了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天已黑,回家的路漫长,车轿里许长乐与爹娘同坐,每个人都各怀心事。母亲唐沁几次想说点什么,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昨天,他们夫妻二人回城之前,在远郊驿站,站在楼阁高处,远望长安,又回头遥看北方。二人握着对方的手,注视着即将近在眼前的长安城,愁云四起。
“这次我们一定要把握机会,把长乐的婚事退掉。”先下定决心的人是夫人唐沁。“不然帝都长安城,恐怕容不下我们了。”
“自古武将功高盖主就被忌惮,这些年来我在朝堂上都是小心翼翼,唯恐大厦一朝风雨倾。”许望山一声沉重地叹息。
“明日回城,迎接我们的人愈多,天子的忌惮就愈多。如果荣盛侯府真与宰相府联姻,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唐沁眼神中有一丝恐惧的颤抖。
“夫人说的是,长痛不如短痛,明日我就对陛下陈情请旨。”许望山安抚着唐沁,眼神坚如磐石。
可是今日他们夫妻二人坚定退婚,并未得到陛下的首肯。起因并非只是宰相赶在他们回城之前,再次请旨赐婚,一定还有人推波助澜。
今天他们进城时,欢迎的百姓中,说不定就有对方安排的人,故意拉高赞誉的呼声。这些声音传到生性多疑、手段狠厉的召明帝耳朵里,句句都是尖锐的刺。
唐沁不禁闭目回想,从进城之后发生的一切。
长安城的城门威严耸立,一支朝气勃发的军队整齐陈列在城门口,守城侍卫大开城门,端庄列于城门两边,恭迎两位将军回城。
城里大道两侧,也挤满了迎接将军凯旋的普通百姓。他们老的小的,壮的瘦的,男的女的,布衣的或锦衣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热烈欢迎将军回城。
“恭迎将军凯旋,保卫我朝大好河山!”“感谢将军为国尽忠,为百姓谋福祉!”“将军满门忠义,军中都是铁血男儿!”……
赞誉声、呼唤声、恭贺声不绝于耳,虽人声鼎沸,此起彼伏,但这些高赞之词却句句清晰,发自肺腑。
他们夫妇二人面色平静,从夹道人群的赞美声中,骑马缓慢而过。他们先回皇宫复命,上交二十万玄翼军兵权虎符。
从这些细节里,她没有发现异样的证据。唐沁不希望这是他们荣盛侯府最后的荣耀,忧心忡忡,而此时却无解。
今日之赞誉声有多盛,明日之讨伐声就有多刻薄。
许望山温柔地看着唐沁,扶着她的肩说:“连日奔袭,夫人累了,在马车上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等回家安顿好了再想。”
唐沁的确感到疲劳,困顿于心,她伏在许望山的肩上,闭目养神,仍无意中微微蹙眉。许长乐看到爹娘的辛苦,眼中也十分心疼。
他们的车轿后,郑无期的马车跟随着他们,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