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无期准备把许长乐带回宰相府,她在马车上也不说话,两人相对而坐,竟是无言。
从地牢坐马车回到宰相府,一路走得很慢,大约走了一个时辰。郑无期担心长乐身体不好,特意吩咐走慢点,怕把长乐颠着了。
可是许长乐还不领他的情。想到昔日两人从皇宫里回来,郑无期的马车跟着许长乐走到荣盛侯府,许长乐送别,两人依依不舍,同是这辆马车,却仿佛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
郑无期只觉得自己欠她的,这一切他都接受了。他疼惜地看着许长乐,想把手覆盖在许长乐手上,许长乐却唯恐避之不及一样,迅速躲闪开了。
郑无期隐藏住眼底的一丝失望,既心疼又无奈,慢慢地说,“陛下免了你的罪,让你跟我回家,我们多年婚约,一日成婚,也是一生的夫妻,我定会护你周全。”
许长乐只觉得这话似曾相识,婚礼离家前夕,娘亲也曾这般期许过,说郑无期是一个可信的人。可是婚礼拜堂那天,郑无期除了站在她身前,以肉身挡剑,却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和二哥一起逃走,她心里发誓,从此他与郑无期再无瓜葛。
许长乐略显疲惫,眼神中有些敌意,勾起嘴角道,“郑公子如何能护我?是护我婚礼上不被抓住,还是护我跳下悬崖不死?是护我不被大火烧死,还是护我不被野兽追杀?”
字字句句犹如锥心,郑无期知道,在她逃亡的这段时间,他从来没有陪在她身边,不知道她都经历过一些什么。只觉得,经历过这些的许长乐,已经跟以前不同了。她不再是那个天真单纯的少女了,也不再是仰着头柔情似水深情凝视他的女子了。
可他,不会放手,他从来没有想过放手,也没想过放任她不管。只是,他也有自己的难处罢了。
郑无期微微地凝眸,坚定地看着她说,“以前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你,这次你跟我回了宰相府,以后一定没人再敢欺负你了。你本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宰相府本当有你的位置。”
“妻?”许长乐忍俊不禁,一副滑天下之大稽的表情,她用轻蔑又鄙夷的眼神打量着郑无期,仿佛他来自异域族类,非我人类。
她翘起一条腿踩在座位上,又把另外一条腿吊着晃悠,好像在搜肠刮肚在想用什么词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没想到郑公子还是一个长情的人儿呀,只是可惜,郑公子的未婚妻早就死于婚礼那天了。与你成亲拜堂的是荣盛侯府家的大小姐,高贵清丽,倾国倾城,的确也配得上郑公子。只是你与我谈这些,不合适。”
许长乐一边回味着过往寻常又快乐的时光,一边又想起侯府败落之后的种种,说出这些话,她仿佛是评论别人的故事,说“不合适”的时候还噘着嘴,摆了摆手。
郑无期知道她心中有气,更有委屈,此时她不愿意应就算了,只缓缓道,“到了宰相府之后,我会让人收拾出一个院子来,你独自居住,没人会打扰你。有事你随时可以找我。”
许长乐没有应声,她侧头卷起马车窗帘,只见日光潋滟,天色晴好,穿行在繁华的街道闹事,人声热闹鼎沸,颇有一片活络生活的样子。
这是她自被关在地牢之后,有些生疏的市井喧哗之音。有人就热闹,热闹就冲淡了一些心底的悲凉,总有人在好好活着。
她想到还没查清的侯府被害背后的隐情,隐约猜测跟宰相府有关,或许还有宁远侯府。虽然她是厌弃郑无期之妻的身份的,可她如今还需要这个身份进入宰相府,去窥探某些真相。
她跟自己说,忍忍吧,了结这些事以后,天高海阔,便如风飘去,去任何一个想去的地方吧。
看着马车外的风景,离宰相府越来越近,许长乐反而有点紧张起来。感觉仿佛是,刚出狼穴,又如虎窝。
她如今已经不是曾经有繁盛的荣盛侯府撑腰的许长乐了,她只是一枚大树上飘零的树叶,只有自己孤身一人。
贵家大院里,奴才都攀高踩低的,更别说是小姐夫人们,许长乐不由得心里一沉,想起婚礼前娘的嘱托来,知晓要步步谨慎,但还是不禁心生酸楚。
马车在宰相府门前停下来,郑无期先跳下车,小厮拿凳子放下,许长乐从帷幔后探出身子,扶着郑无期的手,踏在马凳上走下来。
宰相府门前严实地站在两排守卫,他们穿着黑色束身衣,精武能干的样子,右手中却持着圆粗的木棍,整齐地拄在地上,面无表情。
似乎提前有小厮飞奔进府报信了,这时大房郑清明、宋婉,二房郑清华及其妻虞舟晚、女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