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他在堆积如山的桌案上扒拉了数下,翻出几桩卷宗,摊手说道:“殿下请看。”
瞧钟繇允诺,刘协遂踱步来到了前者身后,探出头仔细观阅起了那几份卷宗。
好巧不巧,第一宗的主人公正是缑氏县令华歆,其府上管家举报华歆在宅邸内偷偷修了一个暗窖,里面藏着数不胜数的金银财宝,价值不菲。
然而华歆却无法解释这笔财宝的具体来源,因此被京兆府派人问罪。
眼看刘协皱起了眉头,钟繇遂一字一句解释道:“这件事的起因,是那名管家与华歆的小妾私通,被人撞见后,遭到华歆一番毒打,进而怀恨在心,跑到雒阳我京兆府外击鼓鸣冤....”
“贱奴!”从旁,曹昂不屑地骂道。
“....”
钟繇抬起头看了一眼曹昂,也未多说什么,旋即自顾自地接着道:“我府接到报案,立马便派人去调查了此事,果真在华歆家中暗窖找到了大批钱财....钟某亲自审问过他,岂料对方只说不清楚此事。”
“切。”
“不义之财,来源要么是搜刮民脂民膏,要么就是收受贿赂,他怎敢承认?”刘协冷笑一声。
“....”
闻言,钟繇看了刘协半晌,眼眸变得复杂,随即正色说道:“殿下,华歆乃左将军同窗,亦是钟某求学期间的一位故友,此人洁身自好,当年还曾被陛下钦点为郎中,只是看不惯彼时朝堂的种种,受人排挤陷害,这才外调去担任了缑氏县令,我二人多年以来长久保持书信联络,所以对他的情况,钟某多少心里有数。”
说罢,他顿了顿,摸着下巴胡茬补充道:“华歆祖籍高唐,家道中落,族亲与州里商贾滕氏有些交情,是故,待他踏上求学之路时,滕老爷将自己的女儿许与华歆,并资助他完成学业,使朝廷留其在司隶任职,那时他便迎娶了滕氏女....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刘协眨了眨眼,愣在原地。
在汉室,商人的地位始终很低,虽说现在稍稍缓和了些,但依旧属于贱业,那华歆入了仕途,仍不忘本心,选择迎娶滕氏女,的确足以证明他的心迹。
见状,钟繇继续说道:“华歆有一妻一妾,其正妻便是那滕氏女,其妾,乃是滕家小姐曾经的贴身婢女。”
“就是这个贴身婢女与管家私通?”曹昂满脸惊讶,因为按理来说,那名侍妾应与滕氏女关系极好,怎么可能会跟府上管家行出苟且事。
“不是她,是另外一名....”
钟繇双眸微眯,小声道:“此事华歆羞于提起,钟某已照例询问过滕氏女,得知几年前某一日,华歆到当地乡绅家赴宴,喝得酩酊大醉,导致那乡绅叫了府上一名家姬伺候,此女未经人事,因此才被乡绅转赠给了他。”
眼瞧着钟繇眼中流露出几许悲伤,刘协善意地提醒道:“钟大人问过那名管家了吗?倘若华县令果真对暗窖财物一无所知,那么问题的关键,想必就出在管家身上。”
“....”
话音刚落,钟繇咬了咬牙,沉默了几息,垂首说道:“那名管家,在探监时出言不逊,与华歆产生摩擦并扭打在了一起,老夫御下不严,一时不慎,让那管家被华歆生生扭断了脖颈....”
“哈?”刘协简直目瞪口呆。
而此刻,又听钟繇长叹一声,苦笑道:“因为那管家指认华歆之前暗通王芬老贼,意图造反,外加此人有着一封亲笔书信作为证据,钟某亦不好为之开脱,华歆得知后百般气愤,觉得是我不相信他,遂一头撞在了墙上,以示清白。”
“此事意外流传出了府尹,他的一妻一妾亦在家中服药自尽,追随亡夫去了....”
“....”
刘协面色凝重,严肃地拿起了那份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