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林致逸觉得有些气血上涌，拿起手边的矿泉水瓶子，拧开盖喝了一口。咖啡店里一片沉寂，众人和叶青都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压抑的情绪氛围，林致逸缓了缓，继续讲：

从那以后，老范便一个人回家里住了，此时的他并没有对妻子很生气，而是觉得问题都在自己身上，只要自己能多做些扳手拿去卖，就一定能赚到更多钱让妻子开心。

夜里，长辈们的牌位前，老范借着月光加班加点，辛苦地打磨着工件。这让他想起了曾经阳光灿烂的日子，那时候，自己主动加班加点只为了国家和人民，现在，却是为了一个嫌弃自己的女人......

这一天，老范没有找到工做，便提前来到了五金店，将布袋子里的打磨好了的扳手给老板看，老板却一反常态地摇了摇头，又拿出了柜台下的进口扳手，说道。

“你这个不如别人的好，顾客们都喜欢洋玩意了。”

“可我的耐用便宜，坏了顾客还能找我重新打磨。”

“坏了？坏了就换，现在人都有钱啦。”

“可我没有......老婆天天哭，天天骂我......”老范也忍不住对人抱怨。

“是吗？我昨天晚上还听见你们俩在窗台喝酒呢，莫不是偷偷赚了钱在这里和我哭穷？”

老范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转身离开了五金店......

一抬起头，林致逸才发现自己身边坐满了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大家都专注地看着自己，这让林致逸感觉到了一些压力。善解人意、知道林致逸不喜欢热闹的叶青出言，让众人散开了去，但大家还是坐在林致逸附近的位子上侧耳聆听。

林致逸低着头，继续说：

老范敲开了自己家的门，老婆开门，本是一脸欢喜的她，看到了门口那个快五十岁的、风尘仆仆、面色苍老的丈夫，立马板起了脸。

“你来的正好，床脚断了，进来帮我修好。”

老范张了张嘴，想说的话没说出口，又出于习惯，听从了老婆的指示。

走进卧室，老范拿出工具测量断了的部分，把数据记录了下来，又把背包放下，打算出去找木材修补。

“拿走，你的工包脏死了。”

老范愣了一下，这包是劳动奖章获得者的奖品，爷爷传给父亲，父亲又传给自己，曾经的荣耀如今却被人嫌弃，老范无奈地叹气，背起了包走出门去。

出了门，老范到处寻找修补材料、胶水和锯子，好像他整个人生的意义都在于：他能不能帮老婆修好那断裂的床脚......

咖啡店中传来一声叹息，林致逸对叶青开玩笑道：“你这里要是酒吧就好了。”几个男客人听到后笑了笑，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林致逸继续叙述：

晚上九点，老范依然没有将床脚修好，整个床摇摇欲坠，像极了他的婚姻和人生。

“好了好了，别搞了，赶紧走吧。”

“可这是我家，我买的房子，我自己装修建设的。”

“你......可是现在我们的关系......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老范。”

“我也累了，想待一会儿，你让我待一会儿吧。”

“你这人！怎么讲不听的？你看你一身的汗，一身的污垢，说是个乞丐都不为过！家里这么干净，容得下你吗？”

“家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汗水换来的，为什么容不下我？”

“因为你是个窝囊废！听懂了吗？我今天还就和你说一次实话，杨光昨天来了。”

老范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尽管他猜到了这种可能，但却一直骗自己，用一天的劳累麻痹自己。

“为什么？”

“说了一万遍了，老范，你是个赚不到钱的窝囊废，人家是开奔驰的老板，你问我为什么？”

“可他不是个好人，早晚把你害了。”

“无所谓，就是死在他的奔驰后座，我也愿意！”

老范颓然一笑，不由得想到了这几十年来发生的一切，下岗、做工、洋扳手、奔驰车......

他站起身，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只希望你今后不要后悔。”

小路没说话，只是让开了身子，示意老范赶紧走，只是她的刻薄让她的下一句话成为了最后一句：“把你的脏工包从我家地板上拿走！”

在地上收拾东西的老范突然笑了，亦如几十年前那个开朗的青年工人，那个照顾父母和妻子的中年男人，那个勤勤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