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确实不好等，回到家已经是快凌晨。林见溪没按亮顶灯，只开了客厅一盏钓鱼灯。脱下穿了一晚的细跟高跟鞋，赤脚踩在地板上，才感觉自己从月球回到了地面。

房子是三年前买的，二居室，一间卧室一间练舞室，不是市中心，买的时候这一片还挺荒，如今周边大开发，也通了地铁，房价一直在涨，这也算林见溪唯一可以依存的小小财富。

林见溪在浴室一件件脱掉身上的负累：耳环、项链、手链、戒指、妆容，然后是那件步步生莲的绿裙。聪明女人懂得自我调节，不要让任何事物在睡前30分钟影响心绪，不然大脑会紧张。大脑的皱褶越多越好，可脸上的皮肤不是。

躺在床上的时候，窗外的树影倒映在林见溪6楼的天花板上，树影摇曳，林见溪贫瘠的文学库里，突然就浮现“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这样的句子。

聪明女人能调节身体，调节不了思想，她还是失眠了，为着今天突然出现的、不该出现的那个男人。

她跟余在北分手六年，期间她从来没听过他的消息，她猜想他已经回了B市，分手半年后她实在没忍住，跟乔司打听过他的下落，得到的答案是，他的朋友圈早在跟她分手不久后就停止更新，再后来，连乔司她都联系不上了，信息也不回。

那就算了吧，就让这个人从此远离自己的世界，把这个人从脑海中删除。

快到凌晨时林见溪才迷迷糊糊睡着，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收拾一下，两点才到舞蹈室，这点是当老板的唯一好处，可以迟到。今日新入学了几个女孩，报了小崔老师的芭蕾舞体验课，时间安排在下午场。

下午七点半，芭蕾舞体验课下课，家长们络绎接走孩子。林见溪在门口跟孩子们道别，跟想沟通的家长答疑，余光看到门口就驶来一辆眼熟的车子，深沉的藏蓝色，像月色极好时夜空的颜色。

余在北从驾驶室跨出来，腿极长，踩到地面了膝盖还弯得老高。腿的主人看起来正一步步往舞蹈室进来，林见溪跟家长闲聊不下去了。

他走进门，门里的家长们都瞥过来。舞蹈室极少有男家长来接孩子，更何况是这样一位外形气度俱佳的家长。

“林老师。”

“余总？有事？”

“林老师说笑了，自然是来接孩子的。”

林见溪心里某个地方一紧。

“这么巧，余总的小孩也来我们舞蹈室上课？”

一个穿着紫色公主裙的小家伙冲着余在北大喊，“爸爸！”，然后扑进他的怀抱。

小姑娘虽然才三、四岁，但身量细长，看着就是学芭蕾舞的好苗子，脸上的婴儿肥也不多，十分漂亮秀丽。

不是没想过他可能不再留恋过去，但没想到他不仅不留恋，还大踏步地把她甩得很远，像个傻子，被他的出现扰乱了心绪。也是，都六年了，只有傻子还眷恋过去。

女孩叫萱萱，漂亮的小姑娘，想必也有个漂亮妈妈吧？她是什么样的女人？跟自己很像？还是完全不一样？

林见溪告诫自己，此刻若泄露有一丝在乎，那她就彻底输了，余在北把女儿送过来，不就是来耀武扬威的吗？

林见溪用公事公办的语气：“您的女儿看着挺有天赋，上满一学期，一定对身形气质、舞蹈功底有很大的提升。”

余在北依然露出那种笑意不到眼底的微笑，“那就有劳了。”

他从何时变得这么喜怒不形于色？

林见溪记得他以前笑起来最感染人，洁白的牙齿和白皙的皮肤，林见溪给他讲笑话，他笑得胸腔都微微振动，林见溪靠在他胸膛上听到的。

生起气来浓眉紧锁，是因为她居然把他的生日给忘了，一米八几的大家伙边生气边委屈，直到她从背后拿出一个纸袋，余在北兴致勃勃去拆，发现，居然是个海绵宝宝内裤……

余在北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真是谢谢你这么贴心了。”

林见溪义正辞严，“这样你天天就能想到我了，呵护你！”

“你天天穿同一条内裤？”

……

那时她读得懂他，现在，他像一团灰色的云，一拳打过去都触不到实体。

余在北拉着萱萱的小手出门，林见溪浑身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准备收拾收拾离开，收到昨天丁奕童的助理Amy的微信：

Amy：林老师你好，今晚有空吗？

然后发来了一个地址，是市中心闹中取静的某五星级酒店。很多明星来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