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几件行李,徐文彬从“新湖嘉苑”出发,经绕城北口,一路高速到西州,车子抵达府前街“府前花苑”刚好正午十二点。他找个空档地方停下来,到路口上的老地方吃了碗加荷包蛋的尖椒牛柳面,这才叼着烟慢悠悠地转回来,准备上四楼回家。
这一片小区是上世纪的八零后,齐刷刷的六层楼高,中间也偶有那么几栋是七层楼的,但都没有电梯。八五年东州师院中文本科毕业,徐文彬回到老家海川等候分配。他的档案从学校转至西州教育局,在等候集中统一送往海川。当时各师范学校分配回到海川去的毕业生,他们的人事档案陆续转至西州教育局,再由市教育局集中起来统一邮寄到县里。当年,从西州到海川,一趟客车要跑八九个小时,交通很不方便。市教育局或是节约邮资或是工作忙不过来,或纯粹就是图个方便,总之,两三个星期甚至一个月集中一批,用邮政专用的大帆布袋一装,统一发送到县里。就在这等候发送的期间,徐文彬的档案鬼使神差地被西化中学的邢华胜校长给搜罗了去。
要说“无意间”拿去,是说不通的。没有正式分配落实,人事科会随随便便让他拿走谁的档案?何况学校一级是不存放人事档案的。其实说来简单,当时的西化中学属于工矿企业子弟学校,行政人事仍归属于西化厂,教育局只是“托管”并进行业务指导,所以西化中学和西化医院一样,受厂部委托,专门设有一个本单位人事档案室予以保管。即便是张馨兰从海川一中调过来,海川教育局将人事档案寄往西州教育局,最后也是将它转到学校的。七月上旬学校一放假,邢华胜就跑教育局要人去了,这是他在暑假中最最重要的工作,但几趟下来收获不大。想来也是,在“哪里来,到哪里去”的分配原则下,如单靠西化职工子弟读师范院校出来再回到西化中学教书,根本不可能满足学校的教学需求。西化中学存在的特殊困难教育局一清二楚,所以每年的暑期,教育局多少也能协调出几位各专业的毕业生分配给西化中学,帮助解决师资短缺造成的教学困难。而大凡县里有点关系的,早就做通了当地教育局的工作,联系好县城的第一中学或城关中学,县教育局自然早早地将预分配人员的名单报市局,查询人事档案,如有到了市局,县局也就可以放心地签发分配通知,让他们在八月十五日前去学校报到。因为人事档案只到县教育局,学校不过是发工资的单位而已,对教育局来说档案迟点早点接到问题不大。而那些不在县教育局主动查询之列的,基本上属于“服从分配”范围,这些“九九关系表”人事科上下比自家的门还清楚。
别人家或是祖上三代农民,徐文彬自嘲说,自家从唐宋之后就是“一脉相传”的种地人家,体弱多病的父母省吃俭用供他读书毕业,已经是几代祖上烧的高香了!在老家青山,徐文彬见过最大的官是镇上的领导,而且还是偶尔路过,听别人称呼“镇长、书记”才知道的,至于个头哪般模样,还真的记不住。他也想去母校一中找一找老班主任,希望她能指点一二,或能留在县城的哪所学校教书,可每次走到校门口,不管是人多人少,他都装作是路过。回来想想,安慰一下自己,还是算了!他们这一批,东州师院本科中文就他和西村夫两人。村夫这人脑袋尖笔头快,据他自己说“最差也是西州报社”。徐文彬相信他有这个资本吹牛。受徐迟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的影响,这家伙在大二那年的暑期,就写出一篇上万字的长篇通讯《无悔的青春》,讲述东州师院中文专业八二年毕业的严兵放弃分配省城东州的工作,踊跃参军奔赴南疆,积极投身自卫反击作战,在前线英勇负伤的事迹,同年十月在东江省大型文学期刊《东湖》上发表,一时间名满校园,风头无两。之后,又陆续在省内外的报刊发表有数篇通讯报道,大三那年就受聘为晚报的通讯员了。何况他只是半个海川人,也许户口早就随他父亲迁回到了金州。东江省内,除了东江和东州两所师院,其余的都是师范专科学校,同年回海川的,东江师院中文专业只有一人。徐文彬想,再怎么着也是城关中学吧!既然如此,就没必要为分配的事情烦神,还是帮忙父母做些家务或农活,闲暇时临临帖子。不料,到了八月的中上,其他人都拿着分配通知书去学校报到了,还没有徐文彬的影子。他急匆匆地跑到县教育局查问,人事股的人帮他搜了搜柜子抽屉和桌头,也没发现有徐文彬的任何材料信息,她也觉得奇怪。出于同情,她帮忙打个长途电话到西州教育局人事科查询,得到的回答是挂号信已经寄出,大约需要三四天的时间。有了着落,一下子放下了心,也没追问寄来的是什么,是寄到县教育局呢还是寄给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