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房间里很安静。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有只麻雀停在窗外，对着阳光唱歌。易安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感觉这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吱嘎——”厨房的门轻轻地响了一声，姥姥蹑手蹑脚地把饭菜端到餐桌上，香气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易安穿好衣服下了床，来到了厨房。

“怎么不多睡会？昨天赶路那么累？”姥姥温柔地笑着。这个受了大半辈子苦的老人，从未对任何人有过疾言厉色。苦难留给她的，只有温柔。

“上学习惯了，要早起的。”

姥姥做完饭，招呼易安进了姥爷的卧室。她翻开一层又一层的褥子，最后拿出了一沓纸。易安看出，那是自己写给妈妈的信。

“安安啊，也许是老天爷有眼，我们本来收不到这封信的。你妈妈给我买了这个房子，我们已经不再村里很多年了，可是偏偏那几天，我这心里不踏实，想回村里老房子住几天。临回城的那天，村书记在路上看见我喊住了我，说有家里的一封信。我跟着去了村委，他从抽屉里拿出来递给了我。我是个文盲，信封上只认识一个‘安’，心里就开始打鼓。回来之后，我赶紧把信拿给你姥爷看，你姥爷看完之后就开始抽烟，抽了好几袋烟，就是不说话。我问他，他也不说话。再问，就发了好大的火。过来几天你舅舅来了，我偷偷把信拿给他看，他看了一点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看，看完捂着脸哭了很久。我问他是不是安安的信，他点了点头。我问他信上说了什么，他说你在信上说你这些年挺好，就是想妈妈了。要是真的是过得挺好，他不该笑么，就这样都瞒着我。安安，你过得很不好是不是？我就知道，你肯定受了很多难为。”

“姥姥，我很好。”

“唉......不说就不说吧！都过去了，孩子，都过去了。”

下午，门开了。母亲看着眼前的易安，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呜咽着给易安道歉：

“安安，妈妈对不起你！”

舅舅拉了母亲好多次，但是她执意要跪在那里，一遍遍地说“对不起”。易安跪在母亲面前，再也没有办法笑着说出自己“过得很好”，泪流满面。

晚上，躺在易安身边的人换成了母亲。她们聊了这些年的生活。母亲离开易安后回到姥姥家，但是被姥爷赶了出去。毕竟从一开始姥爷就不同意她的这段婚姻，但是当时的她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谁的话也听不进。就这样，在被赶出家门后，无处可去的她一个人去了上海，她扫过马路、刷过盘子，艰难地在异地他乡挣扎着。

“妈，当时你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一想到自己在寄人篱下的时候母亲也过得凄惨，易安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藏在她心里多年的这个问题，她想求一个答案。

“妈怕带你走的话，会让你跟着妈吃苦。”躺在身边的母亲悠悠地说。

“嗯。”易安不再言语。她侧着身子看着窗外默默流泪，身后的母亲也在默默流泪。

妈妈，你知道么，我宁可跟你一起去扫马路刷盘子，甚至去捡垃圾在路边乞讨。我可以吃苦，哪怕生病死在你怀里。我唯一不愿意的，是你离我而去。

母亲还要工作，无法在姥姥家待太久。几天之后，母亲返沪，易安也要回到奶奶那边。分别那天，易安哭了又哭，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

回到奶奶家，迎接易安的，是一如既往的冷嘲热讽。从小到大，她都是奶奶这边人口中“没妈的野孩子”，即使她在家干着苦活累活脏活重活，在学校里成绩优异，也依然没法从这个耻辱柱上爬下来。

“回来了？你妈没把你留下？”奶奶坐在屋里的沙发上问。

“嗯。”

“你妈没让你把你这么多年的饭钱带回来？”

“没有。”

“我跟你说哈，你现在也找到你妈了，以后就归你妈管，你赶紧走，别想再跟家里要一分钱。”

“奶奶，这么多年我就算给你打工挣钱，也应该把我的饭钱挣出来了。你也别这么恨我妈，你留点力气恨一恨你的好儿子。要不是他出轨、家暴，把这个家拆了，我也不至于在这里天天碍你的眼。”

“你这个小逼，去见了那个大逼就反了天了是吧！你给我滚！滚！”

就这样，易安又一次被赶出了家门。血缘这个东西，有的时候靠不住。

她背着包，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让班主任给她协调一下住到宿舍。过了一会，班主任打回电话，说已经跟学校宿管协调了，可以住到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