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法老师正坐在讲桌上口若悬河。关于有限责任公司和股份有限公司的区别，他已经来来回回讲了三遍。

“同学们，你们好好听。万一毕业了想开个公司 一定搞清楚自己开了个什么性质的公司。别到时候赔得连裤衩都不剩。”

“老师，裤衩也算在公司资产里边么？”班里一个同学起哄，其他同学哄堂大笑。

“不错不错，这说明这位同学好好听课了，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考。”老师依然坐在讲桌上，悠悠地说着。

易安很喜欢这个老师，主要原因是他不以外貌取胜，全凭实力出圈——压线迈过1米6的大关，身高放眼全校男老师都可以算得上“出众”，腹肌不像苏昭那般四分五裂，而是团结成一个整体，一致向外膨胀，挡住了他小小的脚丫。走起路来，像是一只迷你的帝企鹅。

但是他有一个很厉害的脑子。读大学的时候，某天觉得无聊，想考个试玩玩，听人家说注册会计师比较难考，就果断拿它开了刀。五个月时间，全部科目一次性全过。同年，三个月时间过了司法考试。一战成名。

老师还在讲着。突然，窗边的同学发出一阵骚动，易安看过去时，却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那件衣服呢？”一下课，刚刚骚动的同学伸着头往外看，“我还以为有人跳楼了，吓死我了！”

原来上课时的那阵骚动是因为一件衣服……易安笑了笑。

“哎哎哎！上节课第一教学楼有个男生跳楼了！”突然班里有人喊了一声。

“啊？！不是一件衣服飘下来了吗！”窗边的同学又紧张起来。

“什么啊！我老乡班里同学！说课间去了天台，然后等上课的时候飞了下来。”

“我去！我刚刚目睹了他下落的全过程！”一个同学惊呼。

听着这些讨论，易安有些发冷。她突然想去那个同学坠落的地方看一看，看看一个人的生命尽头的地方会留下些什么。

下午上完课，她一个人围着第一教学楼走了一圈，很容易就发现了那个地方。

大约一平米的地方，被大量的水冲刷过，没有留下一丝血迹。由于被仔仔细细洗过，那块地方显得格外新。

“像是一块平放的人墓碑，附上了一个人的人灵魂。”易安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在一段时间里，这个刚刚逝去的人不会得到安宁，会有大量关于他的版本满天飞。

“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至于适当的路，正确的路和唯一的路，这样的路并不存在。”晚上的选修课上，文学艺老师站上讲台，以尼采的这句名言开了篇。他顿了顿，说了第二句话：

“希望同学们不要再讨论选择离开人世的那位同学。相信他有充分的、无悔的选择这条路的理由。”

上完课，易安和苏昭在宿舍楼下见了面。

“如果有一天，我们吵了很严重的架，你会不会离开我？”易安盯着苏昭的眼睛，问。

“吵架正常啊……把问题解决掉就好。为什么要分开，傻子。”苏昭真不知道女友的脑袋里都想些什么。

“那如果我做了错事，你会不会离开我？”

“不会。”

“那我跟其他男生跑了，又回过头来找你，你会不会原谅我？”

“会。”

“你在撒谎。”

“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苏昭揽住易安肩膀，带着她慢慢向着湖边走去。

“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至于适当的路，正确的路和唯一的路，这样的路并不存在。今天听到了这句话，想起那个跳楼的人有些难过。也许我们在一起，也不是正确的路。”

许多年后，易安参加工作成为一名警察 ，亲历过许多人自杀。每每这个时候，她总会想起尼采的这句话，和第一教学楼边上附了灵魂的那块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