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后,姜小绾本以为马车换人之事会有流言传出,却不想宫中连半点风声也无。
而次日传遍六宫的,是沈梅颐被封为梅妃的消息。
姜小绾换了合位份的贵妃宫装,与唐珺一同往兰林殿去。
从沈梅颐进宫,到姜铎弈刺杀失败,沈梅颐的性子与从前相比可谓是天上地下,从前的她满眼只有姜铎弈,而如今,她只忠于沈家和周容徽而已。
兰林殿才被整修过,华丽明亮,处处彰显天家恩宠。
姜小绾位份高些,径直进了兰林殿,却在正殿门前被人拦下。
“贵妃娘娘。”沈梅颐的侍女出来迎候姜小绾,“王上昨夜留宿兰林殿,今晨仍未离去,贵妃娘娘若不急,可在偏殿稍候。”
姜小绾浑身骤然一僵,浅笑道:“不必了,我在此等候两刻钟,若王上仍无离去之意,就改日再过来。”
姜小绾攥紧衣角,等在正殿外。
日光越来越刺眼,她执拗较劲,站了快半个时辰也不肯离去。
殿中人如何不知道她等在外头,只不过一个故意不肯离开,另一个故意不叫她进去罢了。
嬉笑声透过薄纱窗传出来,周容徽坐在榻上,与沈梅颐赌书泼茶。
他的声音慵懒随意,却含着狡黠之意,隔着窗子传进姜小绾耳朵里。
“第三十七页,第二首词,上阙,梅儿若背不出来,便不罚茶了。”
沈梅颐娇笑着,抽出帕子打周容徽,“不罚茶,王上要罚什么?”
他的眼睛有意无意瞥向殿外,“紫宸殿新得了两瓶上好的竹叶青,爱妃背错一句,罚喝三杯。”
“三杯?”沈梅颐伸手要去抢周容徽手里的诗册,“妾不玩儿了,王上惯会欺负人!竹叶青是烈酒,妾喝三杯,定要醉了!”
周容徽笑着躲开她的手,宠溺极了,“爱妃怎知背不出来呢?”
沈梅颐一下坐回去,无奈撇嘴,试探着开口,“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王上故意打趣妾呢!”
周容徽笑了两声,撂下诗册,隔着窗子,两个人影子一齐倒在榻上。
姜小绾脸涨得通红,攥紧手,指甲掐破掌心,急急逃出兰林殿。
到晚膳时,紫宸殿又传出消息,周容徽晚上会去兰林殿。
姜小绾呆坐在榻上没反应,唐珺越发催促她,“小绾!沈家眼看着越发风光了,你还拿什么保全你父亲和兄长啊!”
“我又有什么办法?扶琢出宫的马车当场被周容徽拦下,挑断脚筋,周容徽因此牵连我,姨母还要我怎么辗转承恩呢!”
“小绾!”唐珺蹲在姜小绾面前,紧攥住她的手,“你难道甘心吗?”
姜小绾偏过头,静静望了天色许久,声音中透着凉意,“姨母去一趟紫宸殿吧,就说我身子不适,请王上过来一趟。”
唐珺急忙应下,往紫宸殿跑。
姜小绾从酉时末等候周容徽,褪去衣衫,把自己泡进浴桶里。
蒸腾的热气灌进口鼻,逼出她压抑许久的眼泪。
从前宫里有百里贵人时,她万般清楚,周容徽不会在意百里氏,更不是真心喜欢她,因此无所顾忌,为扶琢杀了她。
可沈梅颐与百里氏实在不同,周容徽或许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动心,也许根本不止一点点。
姜小绾的身子缓缓沉下,连水已经冰冷都不察觉。
她神思恍惚,猛然间一只胳膊伸进浴桶,用了大力,把她的身子从浴桶中拎出来,掐红了姜小绾的胳膊。
“你找死吗!”
周容徽一把抱起她,扯下搭在架子上的寝衣,披在姜小绾身上。
她的身子并不温热,而是一片冰冷,周容徽把手伸进水,越发恼怒。
“水都凉成什么样子了,还要洗!扶琢还没死,你就急着要给他殉情吗!”
姜小绾的身子在他怀里发抖,滚烫的眼泪从下巴滴落到周容徽胸口。
他终于缓和了声音,“你拿孩子来威胁孤的时候不是很有气势吗?给扶琢求情的时候不是很大胆吗?现在就怕成这幅样子了?”
姜小绾缩在他怀里哭,声音糯极了,夹杂着浓重的鼻音,“我是怕。”
她伸手拉住周容徽袖口,“我怕你不要我。”
周容徽呼吸猛地一滞,从进殿就带着的火气,瞬间散了七八分。
“你怕什么,你有这样多的手段,勾引孤,哄骗孤,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