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珂,你在哪呢,你出来,带我去见你们领导。”
云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可置信地循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母亲推开礼仪小姐的拦阻,像头凶猛的豹子一样冲进来。
“凭什么不给我们助学金,你哥哥三十好几了还没娶到媳妇儿,你弟弟的补习费到现在还没下落……”
母亲边往里闯,边喋喋不休地嚷嚷。
演讲声戛然而止,前排的领导看到后慌忙使眼色给学生会的几个男生。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这个陌生的妇女所吸引,一些认识云珂的同学向她投去肆意的嘲笑,云珂无助地环望着周遭鄙视的眼神,却始终没有勇气朝主席台上的那个人投去一瞥。
她知道,只消一眼,就能击垮她所有的自尊。
三四个男生围着云珂的母亲,粗暴地把她往门口推搡。
“阿姨,有什么事儿回头再说,这里坐着这么多领导……”
母亲如若不闻,仍在蛮横地叫嚣。
“我就是要让这些大领导评评理,凭什么不给我们家云珂助学金……”
两个女老师挤过来,死死钳住云珂母亲的双臂。
“放开我,我女儿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对待我……”
云珂再也忍不住,她冲上前,推开围着母亲的几个男女,拉起母亲的胳膊就要离开。
母亲一把甩开,气急败坏地责骂道:“怎么这时候才过来?养你还不如养个白眼狼,一点儿用都没有。要不是因为你赚不来钱,你妈我用得着这样吗?人家女儿读大学都能找个有钱的男朋友,你就是个赔钱货……”
云珂很想大吼一声“别说了”,但最终也不过是像头受伤的小鹿一样跑开了。
一跨出门槛,泪水便像决堤的山洪奔涌而下,她憋了太久,两只眼睛肿成了桃子。
那天的委屈加上今天的羞辱,将她的自尊彻底粉碎。
她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柄,今后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嘲讽她、取笑她,鄙视她,唾弃她,而她根本无法驳斥。
因为是她的亲生母亲当众称她为白眼狼、废物。
这一辈子,无论她取得怎样的成就都无法洗刷今日的耻辱。
因为她人生中最大的失败、最深的污点,就是她的母亲。
一想到这儿,她好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放声大哭。
她想起工作的大排档,那里有个休息间,由于是晚上营业,白天基本没什么人去。
她一路小跑过去,打开门,从里面反锁好,确保不会有什么人进来。
老板给每个人准备了独立的员工柜,她轻轻打开属于自己的那间,拿出一块洗的发白的干毛巾,坐在床上,把头埋在毛巾里,像小猫一样轻轻抽泣。
情绪在眼泪的渲染下渐渐高涨,连日的愤懑和委屈让她哭得愈来愈放肆,但她还是竭力克制着,以免激烈的嚎啕声引来路人的围观。
直到眼泪哭干了,身体因持续的抖动而变得酸痛,才慢慢停下来。
她不记得一个人哭了多久,只觉得周围的光线渐渐变得昏暗。
夜幕降临,工人马上就要来了,她不能让人看到自己的这副模样。
她走到水池边,用凉水好好洗了把脸。
打开门,路灯已经亮了,人声熙攘、车水马龙。
一阵凉风吹过来,她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冷颤。
哭了这么久,被风一吹,脑子反而清醒许多。
母亲是从不爱她的,从来没有爱过,这个本应该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从来没有爱过她。
此刻,她比任何人都肯定这一点,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改变她的想法。
母亲永远都在利用她,压榨她,为自己的两个儿子铺路。
她记得从她懂事起,她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小时候还没有灶台高时,就要颤颤巍巍地站在板凳上给一家人做饭。
母亲一边抱着弟弟哄睡,一边骂她:“死丫头,放这么多油,你当老娘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她不顾噼里啪啦炸裂的热油,重新舀回去。
哥哥满身泥土地跑回家,大声冲她嚷嚷:“咋还没做好饭,都快饿死了。”
母亲一脸宠溺地望着大儿子:“玩儿这么久,累不累啊?先去喝瓶奶垫垫。”
她是从来不敢奢望喝到一口牛奶,哪怕是偷偷看一眼,母亲也会像饿狼护食儿一般,劈头盖脸地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