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黎当然知道他不是危言耸听。

她也知道周鸿的死德行。

上辈子，从认识周驰开始，他就总在劝她离婚，为自己打算打算。

那时候她蠢，看不开。

后来周扬四五岁的时候，周老爷子病逝的第二年，季黎动了离婚的念头。

可周扬次次痛哭流涕，抱着她腿喊她‘妈妈’，让她别不要他。

她每每心如刀绞，又心软下来。

现在不用周驰劝，她也一定会离婚。

季黎浅浅含笑，满眼真挚向周驰道谢。

“谢谢你，我会考虑的，别人怎么想我不太在意，我在意的是爸。”

周驰皱了下眉，想到之前在书房老爷子说的话。

老爷子当然希望，季黎一直做他儿媳妇儿。

周驰点点头，“你放心，只要你想好了，爸那儿我会去开解，他还没老糊涂。”

季黎浅笑颔首，“慢慢来吧，这件事不是很急，反正我有心理准备的。”

她看向远处，火烧云红了半边天。

军区大院儿每排巷子里都种着高大的杨树，夏末时节，绿树成荫，有知了的‘滋滋’鸣叫声不绝于耳。

那么吵闹，却又那么心静。

“周鸿不回家，等你回到部队去，我还要照顾爸陪伴爸，所以离婚的事儿，我不急。”

主要是，她在离婚前，先要'饱满'自己。

这个时代，她一无所有，想壮大底气，借周家跳高，是最好的捷径。

离开了周家，她还哪里找这么好的捷径？

周驰当然不知道她内心的小九九。

他只看到季黎的柔弱无依，和真挚良善。

站在周家的角度想，他还是觉得，应该弥补季黎一些。

毕竟非亲非故，人家替他尽孝了呀。

周驰将之前说过的事又提了一遍。

“现在你不需要再带孩子，家里周姨照顾爸，也可以了，你想不想，找点别的事做？”

瞌睡有人送枕头！

季黎眼睫微亮，侧头看向他。

“我，我想继续念书…”

周驰黑眸微怔，他原本想的是，给她城里安排份工作。

念书？

他打量季黎，“你念过几年书？”

“初中毕业…”说起这件事，季黎眼里的光微黯，“爷爷奶奶身体不好，我就没再继续读，村子外开了家养猪场，村子里的人很多都在那里打工，老村长卖爷爷的面子，帮我问了厂长，后来我就在厂子里帮忙做饭，管吃，给工钱。”

周驰大概知道一些她的过往。

他想到什么，“你说老村长？你家里人要把你卖给傻儿子做媳妇儿的那家人？”

季黎微微垂下头，嗯了一声。

“村长其实一直对我们很关照的，但感情这种事…不能勉强…”

周驰差点儿乐出声儿。

人家关照你，是因为看上你标致，要把你许给自己傻儿子。

穷山恶水出刁民。

没有目的，哪有那么多善心，善心这么不值钱？

周驰喉间将笑声压下去，叼住烟蒂默默抽了两口，然后说回正题。

“你想继续上学？”

季黎点点头，想了想，又连忙解释。

“我可以在家里自学，然后去参加考试！”

77年恢复高考以后，国家一直支持成人参加高考。

季黎知道，再过差不多两年时间，这项举措会适应国情而大力推举。

她正赶上好时候。

她想先提升自己的底气，以后一步一步才能走的扎实。

“自学？你行么？”

季黎抿抿唇，“我可以试试。”

——她怎么不行了？她可是有资格大学毕业的人。

周驰看她说起继续念书，眼睛都亮晶晶的。

于是也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好。”

积极上进是好事，应该支持。

两人在阳台聊了许多，明显相处时没有太多陌生和不自然了。

周驰甚至不自禁想到，连说话都轻柔细语的女孩儿，家里要有这么个妹妹，好似也不错。

难怪他妈在世时，心心念念着小棉袄。

说干就干。

第二天，季黎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打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