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尽管柏飞月表示无所谓柏川是否继承他的衣钵,即使让他走绘画这条路他也赞同,但李菲只是白了一眼柏飞月,或许是因为过强的自尊心,她没有接受柏飞月的提议。
“就算他将来学建筑,我也有信心把他教好!抓阄抓到什么就选哪条路,我们一开始就讲好了,用不着你来反悔。”李菲抹着眼泪说。
柏飞月无奈地叹了口气:“哎,行行行,都由着你来。”
在那之后,李菲仿佛试图证明些什么,将工作之外的全部时间都投入到了教育柏川身上。
为了更好地让柏川“赢在起跑线上”,李菲甚至恶补了相关的建筑学知识。
然而她越是深入学习那些理论,她对于柏飞月的设计就越发感到怀疑。
“按照你这个设计,可利用空间又小,经费又高,用的材料还不能保证安全性,这个建筑有什么价值啊?”
柏飞月摘下眼睛,揉了揉双眼:“实用主义的建筑,那是三流二流设计师干的事,像我这个位置的建筑设计师,就应该探索先锋性的现代主义作品,你一个外行人懂什么?”
“对对对,我不懂,那我问你,你这个作品现在拉到多少投资了?”
柏飞月不说话了。
“没有投资,你就是在纸上谈兵。”李菲淡淡地扔下这一句话,转身出门应酬了。
李菲的工作很忙,拉投资、找场地、做宣传,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尽管她尽量抽出时间来监督柏川,但也有心无力。
大多数时候,李菲只是通过电话问一下他作业写完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匆匆挂断。柏飞月倒是常年在家,却基本只呆在书房,从不过问柏川的学习情况。
有时候,柏川说不清他们究竟是更爱他,还是更爱他们的工作。
在这样的生活状态下,他的童年几乎等同于放养。他每天应付式地抄完母亲布置的任务,接着便跑到花园里爬树抓虫。甚至有一天,他玩得累了,便在花园的树上睡了过去,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但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他们就像一个屋檐下的三个陌生人,名叫“家庭”的诅咒将他们捆绑在一起,蛮不讲理地要求他们扮演一家三口。即使在社会关系上,他们是最亲密的人,可是他们从未真正理解过这个家庭中的其他成员。
柏飞月不理解李菲的偏执理性,李菲也同样不理解他的天真妄想。父亲对他的生活毫不在意,即使是看似时刻关心他的母亲,在看到他在建筑上流露出的过人天分时,也只会抽抽嘴角,敷衍几句。
——母亲从来没有因为他擅长建筑设计而开心过,她看向他的眼底,满是悲伤与不甘。
这是一场岌岌可危的过家家,只需要一根导火索,便能将这个家庭烧得分崩离析。
柏川十四岁时,这根导火索到来了。
那一年的事已经模糊不清,柏川只记得,一个胡子邋遢的学生按响了他们家的门铃,那人似乎同他低声下气地说了些什么,请求见一面自己的父亲,柏川觉得那人很是可怜,便将他放了进门。
接着,父亲与那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恰巧赶到家中的母亲将那人赶了出去。
一个月后,父亲被爆出抄袭。柏飞月气不过,同投资商激烈争辩了一番,还动上了手。再之后,他便被业界联手封杀了。
也就是在那时,柏川才知道,那个曾到过他家来的男人,原来是被父亲开除的学生。
他在柏飞月家中安放了赃物和针孔摄像头,利用收集来的资料剪辑拼接,交给了与父亲敌对的设计师——但这些事情,柏川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柏飞月的事业一落千丈,他终日酗酒,李菲和好友都劝他换个地区,重新来过,但他什么都听不进去。
李菲与柏飞月离婚了,两人分财产的速度很迅速,李菲没多要一分钱,或许是出于怜悯,她甚至还给柏飞月留了几套房产。
她走得决绝,就连柏川的抚养权,她都绝口不提。
这个曾经的三口之家,连告别都没来得及说,便匆匆离散。
或许是为了疗伤,失意的柏飞月带着柏川,开始了全国各地的旅行。
而最后一站,便是西藏的一个小山村。
柏川讲了很多,边烨就认真地听着。
“就是这样,大城市的人都只知道工作,就像我的父母。比起城市,我还是更喜欢这个小山村。”他张开双手,像是在拥抱天空:“天空、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