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灯已残。
张家的木头板房里,正燃着一根将息未熄的蜡烛。
蜡烛的上空,凭空虚悬着一具婴孩的尸体。
香炉中点着三根线香,老张头忐忑不安的望着线香,不时望向身后的院门,似乎在期待着谁。
眼前的婴孩是他不满两岁的孩子,老来得子,还没来得及欢喜,妻子难产而死,早产了三月,只有七个月大的孩子半死不活,拖了两年,终于也随他母亲而去。
城中的木道人专门前来,给孩子做了场法事,塞了根金香蜡烛,吩咐他在夜深人静时点燃,插起三根线香,无论出现什么诡异的事,都不要声张,只等着子时的敲门声响起。
老张头不懂为什么不是将孩子入土为安,木道人却给了个他天大的诱惑:
‘十七年后,还你一个崭新的孩子,续你张家香火,其余一切,你不要问!’
当蜡烛被点起的一刹那,孩子死去的尸体忽然飘了起来,一点焰火点在孩子后腰椎骨三寸之处。老张头认为是木道人道法通玄,起死回生的秘术,也没往心里去。
唯独在点起三根线香的时候,手抖了抖,因为木道人临走时专门提过:
人最怕三长两短,香最忌两短一长。
记着,线香千万不能断,断则前功尽弃。
老张头只将木门留了个缝隙,窗户锁死,用白纸贴了,就为了防止风吹断线香。
等待的时间是如此漫长而又难熬,他看向摆在桌前的沙漏,还差一刻钟就是子时,木道人还没有来。
老张头点起了根旱烟,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
他已近花甲之年,家穷娶不起媳妇,被人嘲笑了一辈子光棍,三年前是木道人牵手给他介绍了一门亲事,带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姑娘生的水灵柔美,且温柔贤淑,一辈子没碰过女人的老张头跪在地上给木道人磕了十八个响头,感谢他的大恩大德,花甲之年娶到十八岁娇妻,他在村里确实风光了一阵子。
走路也是脚下带风,仰着鼻孔看人。
村里有嫉妒,看不过眼的光棍便编织谣言,说老张娶了个妖女,生下的必是个祸胎。
不光是村里光棍,外乡的商人,见过他媳妇的面貌之后,有人便说,她媳妇几年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跳水自杀,早已死了三六年呢。
也有村中人的亲戚,走亲访友时说他媳妇已经嫁过人呢,而且不止一家。
谣言越传越邪乎,张家的媳妇后来成了妖狐的女儿,山魈的妻子,被夺魂起死回生的女鬼。
为此老张头开始还和人打了好几架,后来也再不理这些无聊的传言,一心一意过自己的小日子。
作为一个平凡的乡民,要说没有怀疑那就是扯淡。
孩子出生后,老张头专门请来金山寺的和尚,乡下的神婆,看过面像测过八字,神婆和尚看过他的孩子后,都是叹息摇头而去,死活都问不出一句话。
妻子新丧,抬棺时发生过一件古怪的事,抬棺的年轻人都说棺材很轻,像里面没有人,村正想开棺验尸,木道人却说开棺有干天和,而且是年轻的女尸,怕起了煞害死村民。
坚决不让开棺,所有村民立刻开始反对埋在村中,最后折中埋在了村头的山神庙悬崖顶处,说法就是用村里山神庙镇压尸气。
为此老张头和村里人所有人翻了脸,妻子是他亲自殓的尸,亲自放进去的,他认为就是村中愚昧的村民嫉妒 ,且被人煽动过,故意不让自己家好过。
儿子的病让他无暇去和愚昧之人争吵,这两年来,老张头只顾着求医问道,还得忙家里几亩地,操持生计,委实苦坏了身子。
好人没好报,他一生积善行德,最后孩子还是死了。
木道人就像是个神算子,在他儿子还没咽气之时,早已预演了一切。
眼前的蜡烛突然熄灭,随即又爆燃,老张头被吓的从回想中惊醒过来,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他盯着眼前的沙漏,沙子已空,已经到了子时。
子时是阴阳交替,阳极阴生的气机。
他忍不住站起身,忐忑地望向院门之外,木道人依然没有来。
就在此时,静寂的夜中,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老张头心头大喜,终于来了,连忙喊道:“门没有锁,进来吧!”
院门被推开,门外没有一个人,风呜呜的呼啸着从门外刮进来。
老张头浑身寒毛倏地竖起,身子打了个冷战,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