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的一个午夜,夜色很浓,万籁俱寂,秀峰寺门前的树林里闪出一个人影来。他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没察觉到危险,遂上前敲门。
值夜的小沙弥刚进入梦乡,被“笃笃”声音吵醒,颇有些不耐,喊道“谁呀?”那人回道:“有要事请见明诚大师,麻烦通报一下。”小沙弥攥个油灯打开门,探出头,看见一个头戴斗笠、身形略高、满脸污秽的乞丐,便说道:“要饭,你白天道:“师傅,我并非讨饭,实有要事求见明诚大师,麻烦您通报一下。”小沙弥虽然不大情愿,但佛家以慈悲为怀,讲究向善助人,所以带了他去了明诚大师的禅房。半夜请见,肯定有急事。明诚虽心有疑问,仍是开了门请他进去。那乞丐进了门倒头就拜,口中说道:“大师,救我!”那声音又急又凄厉,倒唬了他一跳。“阿弥托佛!施主,请起来说话。”“大师,请您大发慈悲,救我全家!”“快请起道:“大师,我是濮家家主的长子,紫晏啊!”说着,拿袖子把脸使劲抹了几把。烛光之下,依稀是濮家那俊美的孩子。明诚大骇,忙开门察看四周,见院里并无动静,又关上门插了门栓。“孩子,你怎在此?”话说,半年前,濮紫晏带濮家总账房前往江城盘查账务,无意中结交了佛山堡陶瓷大户黄氏之子。二人颇为投契,黄家少爷邀请紫晏前往佛山堡做客,紫晏欣然同意。不料,自家账务尚未查完,便听到大明首富造反的传言,顿时唬了个五佛出窍、六佛升天。他知道自家父亲无甚才能且不着四六,但平时多嘻于闺中,何能惹出这泼天大祸来?说造反,别人总还有几分成算,但父亲造反,十成十不会成功,必得连累家族众人,这如何是好?是该回去还是躲进深山?紫晏不过将将十六岁,虽迫于无奈早早扛了家里的重担,但毕竟只懂经商之道,哪里面临过如此大的灾难。他略一思忖,父母亲人都将身死,难道自己要逍遥事外、作壁上观?他去墙边抓了一把灰抹在脸上,又花二十个铜钱,买了一个乞丐的行头,忍着恶心套在身上,确认就是亲娘也认不出自己了,便起身回乡。及至到了浔阳,满城赫然贴满了自己的画影图形,原来父亲已经败了。紫晏悲愤交加,却又无计可施。是夜,他宿予一破庙之中,辗转难眠。恍惚间,见自己祖父从庙外进父亲的蠢行。祖父抚着他的头,连连叹息。只说了四个字“明诚大师”,便隐去不见了。待天明,紫晏醒来,原是黄粱一梦。想起祖父言语,他便急慌慌往苏州赶去。途中自是辛苦万分,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混到了秀峰寺。白日不敢露面,至夜深时方才敲门。此刻听得明诚大师询问,紫晏抹了一把泪道:“想必您已知晓最近濮家的事情。前日做梦,得我去世的祖父指点,让我来找大师您,您一定有法子拯救我族,是吧?”明诚叹息一声,“孩子,你父犯下如此大罪,贫僧又能如何?若你愿藏于寺中,贫僧或可护你一二。”紫晏急了,“父母亲族都将身死,紫晏岂能独活?”明诚摇头,“贫僧确实无力也!”“今夜你且歇在寺中,明日再做计较。”紫晏也知此事急也无用,无奈歇于隔壁厢房。明诚卧于榻上,也是辗转难眠。想濮家自他祖上迁到苏州以来,便一直供奉于秀峰寺,明诚与其祖父更是交情匪浅。濮大虽然不常来,但香油钱是没有少的。今濮家遭此大难,自己也曾暗中想法施救,但事情太大,非能力所及,只得作罢。唉!天意呀,全是自己作的,别人怎么救得?他吹了蜡烛准备睡去,忽然不经意间看见一缕红光从门缝中钻入,直冲着墙角橱架上久放的一个钵盂而去。那红光围着钵盂上方绕了几圈倏地落了下去,钵盂顿时泛出红光是祖传的,放家里怕被濮大当做破烂扔了,所以送到寺里来存着。当时明诚大师接了那钵盂,看是一个很古朴的土陶制品,很粗糙,穷人家的碗都比它精致些,碗底有一些很浅淡的纹路,几乎不见。整体看起来实在不起眼。明诚曾想,他祖上莫不是讨饭的?他没有刻意藏在隐秘的地方,只是放在了橱架的一角,每天与其它家什一样拂灰抹尘。十多年来,从没见它有什么特殊之处,今夜怎的忽然泛光?他下了榻,取下钵盂,发现是钵底的那个暗纹忽隐忽现的闪着,原来暗纹是像犬牙一样的小花瓣围成了一个圈,是很寻常的花纹。今夜濮家这孩子忽然到来,它就有了动静,莫不是有什么机缘?他再细细查看,又看不出什么端倪来。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