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滩,顾宋联姻,被认为是一场天定的姻缘。
如今,因为一炮被毁,报纸上,隔日便登出“好事多磨”的头版头条,并全城悬赏八字相士,为这场天定的良缘再择吉日。
宋晶晶在家里翻看报纸时,一边牙酸难耐地看着那些唬人的措辞,一边腹诽顾云昇,还真是做戏做全套。
他这两日格外忙,天不亮就去营地,偶尔回来早,也是一头钻进书房。
自那日听完美合的话后,她似乎真的觉得,他日常的各种表现,越来越带着真爱的色彩。
比如,他见她夜间在院子里站,会过来握一握她的手,待发觉并不冰凉,又自然松开。
比如,餐桌上,她爱吃的菜,总会眼神提醒小丫鬟,靠她的位置摆放。
比如,他脾气格外的好,整个人如一块贴身戴久了的温玉,清凉不冰,温和细腻,作为一个军阀头子的狠厉,在她面前,是叫人一分一毫也看不见的。
宋晶晶思来想去,上述哪一件,他都不是第一次做了。
难道,真的只是自己心境变了,故而同样的事,倒有了前后不同的感受?
想了很久,她晃晃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张嫂端着一个簸箕,里边是晾晒的干菜,见她一个人闷闷地坐着,又突然猛烈地左右摇晃脑袋,过来关切道,“夫人可是不舒服?”
宋晶晶眼睛因为盯着一处太久,有些酸涩。
神情憔悴地抬眼看了看张嫂,瞥见她簸箕里的东西,有些像自己小时候吃过的某种咸菜,便道,“没什么,有些头蒙而已,这是什么?”
张嫂回头看到自己腋下的簸箕,恍而笑道,“这是干笋子,刚泡了水劈开,我正要拿出去晾一晾呢!”
宋晶晶想给自己找些事做,“我跟你一起去吧!”
张嫂笑着退后道,“这怎么合适呢,夫人怎能跟我一般干这些粗活!”
宋晶晶已经站起来,“只是晾晒一下而已,累不着的,再不活动一下,我都要生锈了!”
张嫂真心喜欢这位一点架子也没有将军夫人,不再说,笑吟吟道了声,“好!”
把这些铺到后院晾晒架上的时候,张嫂跟她闲聊,“将军呀是土生土长上海人,最爱吃这个,还记得有次跟我们说起,说是到了国外,带去的干笋子吃完了,到处也买不到,哭了好几天呢!”
张嫂说着笑了,宋晶晶怎么也联想不到,顾云昇哭鼻子,会是个什么样子!
“将军以前,爱玩笑吗?”,宋晶晶问。
张嫂摇摇头,“几乎没有过,我说的这事儿,那还是在杜老将军的军营里的时候,那时候我是队里的伙师,常跟他们几个在一块!那时候的将军,要比现在活泼许多……”
听到有人用“活泼”来形容顾云昇,宋晶晶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心头为之一动。
“那您知道,杜凡廷吗?”,她又问。
“知道啊”,张嫂说,“他与将军当年十分要好,两人常常半夜偷摸在伙房里喝酒,我都不知道给他们偷偷做过多少次花生米,哈哈,可惜,谁知道这杜凡廷,后来见将军得了高位,便眼红妒忌,那一次差点害得将军丧命,还带走了不少人,投靠姚家去了。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宋晶晶一根一根摆放着手里的干笋,没说话。
虽然顾云昇早跟她讲过关于杜凡廷的事,但她深知,此刻,仅凭自己的一己私言,根本无力为他正名。
那顾云昇呢,不知道,他会为杜凡廷的死,做些什么?
最好的朋友因为自己,背负着骂名去世,他一定很难过吧!
她记起,他曾有一个不眠的,憔悴的夜晚……
忽而有些心疼,沉默着过了片刻,她摆完手里的一捧干笋,转而问张嫂,“张嫂,将军平日除了喜欢吃干笋,还喜欢些什么?”
张嫂手里忙着,嘴里如数家珍,“将军爱甜咸,喜欢喝清口茉莉花茶,粥喜欢细腻软烂的,菜色要少油偏清淡的,偶尔饮酒,饮酒最爱配上脆炸花生米,平日喜静,不爱家宅吵闹,常服鞋袜一日一换,军服不定,常备着套干净的便好……”
张嫂说着,忽然又停了,眼里笑意深深看了宋晶晶一眼,“只是自从夫人进门后,这些习惯也不作数了!”
宋晶晶想起餐桌上,时常出现的一盘油光红亮的红烧肉,而顾云昇,印象里他几乎从没动过这道菜。
茉莉花茶,他喜欢茉莉花茶!
还记得,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