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的时候，没人会想到，江市新途经上海，因为一时气愤，外加对顾云昇的提醒，开的那一炮，最终，最大的受害者会是白美合。

白家那位好高骛远的父亲，最早因为在顾云昇手底下做商会管事时不老实，暗地里跟氏族眉来眼去，被抹了职。后来，在氏族那里讨不到好处，一直靠女儿在舞厅的收入养家，不甘心老老实实走正道的他，刚刚搭上走私这条线，又被一炮打没了全部家当。

白家彻底翻身无望，却将主意又打到了自家女儿身上。

美合过不了几日，便要被公开拍卖，昔日新都汇的台柱子，万众瞩目，青春貌美，在这个不禁止三妻四妾的时代，的确能议上好价。

但这对于白美合，无疑是将她推入火坑，而且，是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推进火坑。

她被锁在家里三天，最年小的弟弟偷偷开了窗户，她翻墙跑出来，顾云昇是她想到唯一能救她的人。

但是，他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那冷漠的眼神，浇灭了她心里唯一的那一丝光亮。

算了。

她无声地走回去，走回自己的那牢笼的时候，心里想的，只有这两个字。

这两日，赵魏的研究中心后边，灯火彻夜通明。

因为将军驻地的缘故，原本六天的工期，第二日未时一刻便完工。

赵魏守在工地两天，胡子长了一脸。

他跑进来请示将军视察的时候，刚巧顾云晟正叫了邢展过来，在讨论陆战部署。

别说，邢展还真第一回见赵魏这胡子的形状。

赵魏抬手摸了摸自己沿着下颌骨长了一圈的络腮胡茬，朝邢展瞪了一眼，“看什么，没见过！”

邢副将满是腱子肉的粗壮大臂一动，抬手摸了摸鼻子，“胡子长得不错！”

赵魏嘴上没接话，心里早拿脏话把他遛了好几圈。

邢展平时总说赵魏娘们唧唧，大概觉得他浑身上下，也就这块新长出来的胡子最男人。

不过眼下，他们不苟言笑的上司在眼前坐着，他俩这才没能你来我往地插科打诨起来。

顾云昇知道舰船完工了，因为赵魏这会儿又有点张牙舞爪地，欺负邢展了。

其实赵魏来的正是时候，邢展在这间办公室已经待了一下午，对阵姚家这件事，他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本也不需要多商议什么。

这会儿，顾云昇放下地图，朝邢展说了句，“一块去看看。”

邢展意料之外，答应了声，“好！”

他一边儿答应了，一边又悄悄转头看了眼赵魏。

赵副将果然一脸被踩脚的表情，嘟囔了句，“他又不懂船，他去干什么？”

在他眼里，让邢展去视察自己的工作，不亚于让他一屁股坐在自己脸上。

顾云昇没理他，邢展也跟着后边走了，走到他旁边心虚地抽抽鼻子。

赵副将只好，郁闷地跟上。

没辜负赵副将布满血丝的双眼，还有第一次示人的络腮胡子，这新一批的五艘舰船，全部改善完工，整装待发。

甲板上，顾云昇沉默地望着北边漆黑的海面。

身后赵魏问，“将军，明日一早我便开始安排试航，没问题的话，下午就可以出动！”

他也是很着急他师傅的。

顾云昇回头，“现在就试航，明天一早出动。”

赵魏惊讶地道，“可是，工匠们我都让下班了呀！”

“我和邢展跟你去。”

……

船即将开动的时候，顾云昇让他关灯，这时候赵魏才明白，他将军是想秘密试航，明日一早出其不意。

这晚天气晴好，海面风平浪静。

但，对于风平浪静的定义，似乎因人而异。

邢展跟船走了还不到二十海里，已经被晃得七荤八素，他是陆战将领，讲老实话，真没怎么在船上待过。

赵魏见他弯腰趴在驾驶室的栏杆上，用栏杆的横杠死顶着上腹的位置，靠过去一看，见他脸色发白，紧抿着嘴，似乎下一秒就要翻江倒海吐出来似的。

“你等会，等会啊”，赵魏说着，忙回头去找类似痰盂之类的东西，“我新船，你可千万别吐！”

他在舱室一角踅摸到一个纸篓子，可勉强一用，拎着就赶紧给他送过去。

仍然晚了一步。

这边邢展终于舒服了点，赵魏跑到一半顿住，把手里的纸篓子一扔，指着他脚边一堆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