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秤砣,跟衣服一样,也用防水的油纸包着。秤砣上有血,血下有字,有眼尖者一眼认出那是镇长家的秤砣。
三条人命,跟镇长有关。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一件与镇长家有关的往事被扒了出来。
几年前,有个做布匹买卖的生意人到了洪山镇。这人中等身材,穿一身昂贵的绸缎衣裳,暗纹里带着金线。他腰间挂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手上不光戴的有金戒指,戒指上还嵌着一颗红玛瑙。他出手阔绰,刚到洪山镇就定下了五百匹白布。
对于洪山镇这种小镇子来说,这人就是个送上门来的财神爷。为将财神爷留住,镇长特意邀请他去自个儿家里住。不仅将他的一日三餐安排得妥妥当当,还让自己的亲妹妹充当丫鬟照顾。
这人在镇长家一住就是小半年。定下的那五百匹布早就做好了,也按照他说的那个地方运过去了,然后续的尾款一直没付。
镇长催了几次,那人都说钱在路上,为表诚意,让镇长拿了他身上玉佩和戒指去典当,把典当来的钱分给镇子上的居民。
没有人怀疑他,直到他和他的仆人失踪,顺带着还拐走了镇长的妹妹,大家伙儿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他不止是骗子,他还是北狄人。那五百匹白布全是运到北狄的。“镇长揪着自己的头发:“那几天,我盯他盯得特别紧,生怕他跑了。我没敢告诉镇子上的人,他那玉和戒指不值钱,那些所谓典当回来的钱都是我从自个儿家里拿的。”
“从自个儿家里拿的?”
“人是我领回来的,买卖也是我出面做的担保,我得为全镇的父老乡亲负责。”镇长叹了口气:“从当铺里出来的时候我人都傻了,四肢冰凉。那可是五百匹布,不是一个小数目,拿不出来怎么办?我拎着刀去找他,他面不改色,说他那东西不假,只是出门在外,不敢戴太好的。他让我等,说尾款那一两日就到了。”
“人是我领回来的,买卖是我做的担保,我眼瞎,我该为这件事负责。”镇长自嘲着:“他骗我,说出门在外不敢戴太贵重的东西,说尾款一两日就到。我不信他,晚上守在他那窗户底下盯着。他跟仆人说北狄话被我听见了。”
“人是怎么死的?”
“我给他们的吃食里下了药,不是毒药,是南山坡上的安眠草。我没想杀他们,只想把他们送官。”镇长挠着头:“也不知道哪里出的问题,他竟然没睡着。我们两个扭打在一起,碰撞声吵醒了我妹妹。”
镇长捂着脸,“她先是替他挡了一刀,接着又为我挡了一刀,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跟前什么都做不了。”
“后来呢?”宋鹤青问,检查着那颗头颅:“这颗头是死后才被人斩断的。”
“记不清了!”镇长摇头:“我只知道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他的头。妹妹倒在地上,死不瞑目。他的那个仆人躺在床上,心口插着那把我用来防身的刀。”
“你把尸体抛了井里?”
“不!打死我都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镇长急道:“我是洪山镇的镇长,怎么可能把尸体抛到吃水井里。”
“没有抛到井里?”
“没有!真没有!”镇长发誓:“我把他们主仆两个埋在了我家那个老院子里,把我妹妹埋在了我爹娘跟前。”
“你刚说那个仆人是用刀扎死的。”周予安裹着厚厚的大氅出来:“井里的那个秤砣作何解释?头是那个商人的,衣裳应该是你妹妹的。染着血的秤砣是谁的?自然是你的,可他对应的人是谁?”
镇长看着周予安半天没说话。
周予安开口了。
“三年前,那个入住客栈的男客商是你杀的吧?”
“你,你怎么知道?”镇长结结巴巴:“我做得极其小心,没有任何人察觉。”
“我问过店小二,有两个地方比较奇怪。”周予安窝在椅子里,“其一,店小二说事发当晚你曾入住客栈,理由是与家中妻子发生争执。你住的那个房间在受害者隔壁,
窗户是挨着的。其二,受害者房间有脚印,脚印以窗户周围居多,因脚印大小一致,大家都没往别处想。如今想来,那脚印应是两个人的。”
周予安俯身,看着镇长的眼睛:“镇长与那个人是相熟的吧?”
镇长低头,一言不发。
“让我再猜猜。”周予安勾起唇角:“那个仆人没有死!他是在三年前的那个夜晚被你杀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