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上一辈有三兄弟,虽然都已经分府另过,其实三府还是连在一起的。今日长房嫡女回门,又是老夫人的心头肉,没有不来凑热闹的道理。
闻言都将齐云深好一顿夸奖,弄得他脸红耳赤,只知道摇手,“不敢当,不敢当。”
众人见他害羞了,都忍不住哄笑起来,闹得他愈发无地自容。
林夫人见女婿受窘,忙悄悄推了顾卿卿一把,“快带他去认亲吧。”
好不容易才见到母亲,正想赖在她怀里多温存一会儿。见此情景,只得不情不愿地走过去,领着齐云深去拜见长辈。
因为是新女婿头回进门,所以各位长辈都备了见面礼,顾家嫡支和旁支的长辈人不少,一圈拜见下来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走完认亲流程,齐云深便告罪离开,去前院拜见岳父大人,几位知情识趣的长辈也都找了借口相继告辞,葳蕤堂中只剩下顾卿卿嫡亲的家人。
见到活生生的亲人,她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来,整个人都从绷紧的状态变得松弛下来,撒娇地依偎在祖母怀里,陪着她说笑闲聊。
中午,顾卿卿在葳蕤堂用过午饭,闹腾了一上午,老人家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明显精神不济。
顾卿卿亲自服侍祖母午睡,等她睡着了,这才悄悄地退出来,随母亲去了荣熹院。
“卿儿,你还怪母亲么?”
遣退了下人,一直端着的林夫人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低声问道。
“不怪,之前是女儿不懂事,没能体会你们的深意,这些天我已经想明白了,都是孩儿任性,以后再不会了。”
女儿突然间如此懂事,让林夫人又高兴又心疼,曾经那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女孩,终于长成了贴心小棉袄,只是眉宇间却多了丝丝忧伤。
顾卿卿好容易失而复得,自然十分珍惜,哪里舍得与他们斗气,与母亲好一顿腻歪,娘俩正温存着,外面丫鬟回报说老爷已经进了内书房。
林夫人笑着推了推她,“去吧,你父亲这是急着想见你了,他这个人好面子,嘴硬,你别跟他置气。”
“是,女儿明白。”
已经见过了祖母和其他家人,顾卿卿心里安稳了许多,现在最想见的就是自己的父亲。
出事之后,她也隐约感觉到,父亲对于家族的败亡不是毫不知情,但最终却落得如此惨境,实在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一件事,她更是想不通。
虽然齐云深是动手之人,但幕后主使者却是后来的新帝,而今的太子李但。
说起来太子与他家关系并不差,两家还有些亲戚关系,太子生母,已故的贤德皇后与老夫人是表姊妹。
顾卿卿的父亲顾博山,虽然表面上只忠心于皇帝,并不站队,但事实摆在那里,与太子的关系根本撇不清,基本上朝中都默认他是太子党。
何况顾家对太子也不薄,就算觉得顾家权势太过,也实在没理由斩尽杀绝,而且还是以通敌叛国的罪名,连三司会审都没有,就直接大开杀戒了。
顾家世代簪缨,顾博山品行端正,要说他通敌卖国,别说顾卿卿不信,全天下恐怕无人能信。
新帝上位才一年,就迫不及待地动了手,甚至为了害怕众臣反对,直接调来了京畿卫戍,先杀为快,根本不顾及民心道义。
昏君这份刻骨的恨意,到底从何而来?
内书房里,顾博山手中捧着书卷,似乎看得很投入,耳朵却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顾卿卿的脚步声传来,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扬。
“阿爹。”
顾卿卿轻轻地呼唤了一声,见到父亲清癯的面孔,眼泪刷地就出来了。
原本还一脸威严的顾相,见到爱女委屈的神情,顿时就慌了神,“这是怎么啦?可是那混小子给你受了委屈?”
“没有。”
顾卿卿含泪摇头,“我只是太想念爹爹了。”
“丫头,你别怪阿爹,将来你总会明白,齐家绝对比那些皇亲国戚要强百倍。”
顾相叹息一声,语重心长,这些话他从前也说过很多,可当年的顾卿卿就像被猪油蒙了心,硬是听不进去。
“女儿明白,爹,前些日子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们顾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富贵了十几年后却落得满门抄斩。”
十几年后才发生的事情,无凭无据顾卿卿也没法子明说,只能用这样怪力乱神的方式提醒,顺便试探一下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