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问我是不是卖蜂蜜的。
我想对方是在确认身份,于是点点头,跟着他离开了民宿。
对方开的是一辆三轮载客车。车室很小,上车需九十度弯腰。后排座位特别窄,要是坐两人铁定挤屁股。车身的四周被透明的塑料膜遮挡着,密封性倒还可以,一路上不至于喝西北风。只是这车没有悬挂,农村的路又不平整,一路颠簸,震得腰子疼。还好这路途不算远,到了某处河岸,大汉就把我放了下来。
“师傅,多少钱?”我问。
“钱有人付过了。”
“付钱的人呢。”
“这我哪知道,我又不认识她。”大汉说,“她让我接你到渡口坐船。其他没说。”他给我指了渡口的位置,然后就开走了。
我转身沿着阶梯下到河边,站到渡口的靠台上。
河面泛着寒气,一条摆渡船正缓缓朝岸边驶来。船夫是一名农村大姐,手握划桨立在船尾。
船头靠岸时,大姐问:“小伙子去哪?”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我想了想说:“有个朋友让我来坐船。”
大姐没有多问,直接让我上了船。她用竹竿往水里一撑,船身再次起航。木桨翻搅着平缓的河水,将摆渡船缓缓推向对岸。
“昨晚没看清。你长的还挺俊。”大姐亮明身份,顺带提及我的样貌。
没想到船夫便是昨晚的村蜂。我酝酿了下,回捧道:“姐,您这面相当船夫可惜了。应该去拍电影,准是女一号。”
大姐一听,乐得合不拢嘴。笑声在寂静的河面上荡了好远好远。
过了一会儿,她说:“现在船上只有你和我。你妹妹的事,有没有想问的?”
我见她故意放慢了划桨的速度,大概是想留出时间,尽可能多地解答我的问题。
我仔细想了想,开口问道:“我妹身体好吗?”这些年,我一直没想通一个问题——父母为什么要卖掉妹妹?他们对自己的亲生骨肉怎会如此狠心?某天我突然生出一个猜想:莫非妹妹先天有疾?
大姐作出回忆状,思索片刻后说:“挺好的。没听说她有什么大病。除了…”
“除了啥?”
“她的右手少一根手指。”
“啊?怎么弄的?”
“听说是有次逃跑,被她养父给砍断了。他那个养父叫王三,是村里出了名的恶棍,三天两头打自己的老婆。自己那玩意儿不争气,续不了种,就把气全撒在自己老婆身上。”大姐露出踩屎般的表情,“后来老天有眼,派了一辆车把他撞飞了五米远。不知怎么搞的,人没死,只断了一条腿。后来就成瘸子了。开车的人赔了一笔钱,数目不小,他就是靠这笔钱去南方买了你妹妹。”
大姐说话时咬牙切齿,看得出对王三这类人很痛恨。我和她一样,恨不得把王三的皮剥了。这个混蛋竟敢把我妹的手指砍断,我要见了他,一定替妹妹报仇。
“那老东西现在住哪里?”我问。
“早死了。”大姐笑着说,“你妹嫁人之前,老东西就没了。有人说是她老婆在饭里下了毒,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听到这,我忍不住拍手叫好。这样歹毒的人,活该被毒死。
我听大姐提起妹妹已嫁人,心生担忧,赶忙又问:“她嫁的男人凶不凶?”
“你说那吴猪头啊?”大姐说,“他倒是不打女人,但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得空就往赌坊跑,能把家里女人气死。卖猪肉赚的钱全被那些开赌坊的给骗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家里要不是靠你妹,两个老人早就饿死了。”
“妹妹的命怎么这么苦呀。”我在心里叹息道。
我不愿相信这一切,又确认了一遍:“大姐,你确定她是我妹?会不会弄错人了。”
“不会弄错的。”
“这么说,你见过我妹屁股上的胎记?”
“我没见过。是村里一只家蜂提供的情报。”大姐见我存疑,补充道,“家蜂是从同村一个妇女嘴里听来的,那个妇女和你妹一起去过澡堂,见过那胎记。由于涉及到隐私部位,家蜂不可能拍照取证。我怕弄错,所以启动了复核程序,亲自找你妹套话。她当我面亲口承认。所以你大可放心,情报千真万确。”
大姐的论述,间接坐实了妹妹命苦的事实,也更坚定了我与妹妹相认的决心。
此刻,船程已过大半。由于速度较慢,走向有些偏航,大姐改变划桨的角度,把船头又往回调了调。见我没了问题,她便加快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