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钱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做起和事佬。他先是安抚父母几句,让他们稍安勿躁,接着又从我手上拿回那份保证书,重新看了几眼。
“打什么官司呀?”他不以为意地说,“这份保证书上只说’我和妻子‘,又没说’我的儿子‘。真要打官司,你们也赢不了。”
说着他把保证书折起来放进了口袋,“再说了,小舅子只是来见见静珠,又没说要把静珠带走。你们就别自己吓自己了。”
“这种事谁说得准。他向你保证了?你怎么知道他没这想法。”老妇人听了吴钱的话反问道。
吴钱回答不上来,于是转头看我。他面露难色道:“大舅子,要不你就说句保证的话?让他们吃颗定心丸,这事就算过去了,行吧?”
有那么几秒钟,他们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我。他们个个屏气凝神,期盼从我嘴里听到令人心安的答案。此番情景,就像两军剑拔弩张之际,敌军使臣突然登门劝降。战争还是和平?全在我一念之间。
降?这是不可能的。妹妹是我至亲,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至亲,于情于理我都要与她相认。天地下很多事情无法抗拒,譬如候鸟要迁徙,鲟鱼要洄游,工蜂要筑巢,这些事情都源自一股能量,这股能量与生俱来,与骨头相连,与血液相通。要让我与妹妹断绝关系,那我的骨头、我的血液都不会答应。
但是就像我先前盘算那样,当下是不宜与吴家闹翻的。至少得等妹妹有意与我团聚后,刀剑才能出鞘。眼下只有按兵不动才是权宜之计。
想到这,我双手往桌上一撑,屁股随即离开长凳。
“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的回答令老两口有些吃惊。他们见我要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屋外的院子已经漆黑一片。
我走出屋子后,故意放慢脚步,对着寒冷的夜色哈了口气。没过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舅子,等等我。”吴钱叫喊着朝我跑来,“刚才我爸妈失礼了,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没事。都是一家人。”我云淡风轻地说。
“我晚上开导开导他们。人老了,思想就比较古板。亲兄妹只是见个面,有什么好阻拦的,你说是吧?”吴钱说。他的话听上去十分豁然,实则却藏着几分试探。
我没有跳进他的圈套,依旧闭口不谈。
正当我要离开时,他上前拉住了我的手。“那……那个……”他支支吾吾道,“拜托你的事情……”
我知他所指,回答道:“记得的。明天在家等我消息。”
“好!明天静珠也在家。我们一起等你。”
说完他领我走到石宅外。我与他在大门外分别,然后踏上了回去的路。
隔着浓浓的夜色,我四下张望,期望半途能刚好碰见妹妹带着扶梯回来,但是最后没能如愿。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只听到呼呼的风声。
回到民宿时,屎豆已经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他手上捧着一本杂志,正看得入迷。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凯斌去哪了?”我问。
“在阳台打电话呢。”屎豆说。他回答我时,视线没有离开杂志。
我转头朝阳台的玻璃门看去,并没有看到金箍棒。于是又问他:“阳台没人呀?”
“你仔细看看。他坐在地上呢。”
我压低视线又朝玻璃外面看去,发现金箍棒果真坐在地上。当时阳台的灯没亮,再加上金箍棒穿着一件黑色外套,所以第一眼没看清。
“他怎么坐地上?”
“估计是站累了吧。”屎豆翻了一页杂志,说,“已经快两个小时了。”
“什么电话打这么久?”
“我猜是他女朋友打来的。谈话内容少儿不宜,所以躲着我去了阳台。”
“那你呢?”我指着他的杂志说:“这个穿比基尼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屎豆转过杂志看了一眼,说:“这是最新一期《男人装》的封面女郎。我今天去李老板房间和他聊天。刚好看见他书架上有这份杂志,就借了一本解解闷。“
“你和他聊什么了?”
“就瞎聊。他问我今年几岁了,老家是哪里的,还问我做什么工作。我说我之前是一个摄影师,在婚纱店兼职拍婚纱照。然后他就问我,在木城拍一套婚纱照需要多少钱?我说几千的、上万的都有,主要是看场景和服装的数量。他问我一般去哪里取景。我说比较热门的就是北湖、公主湾,或是东溪湿地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