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朝南处有扇窗,窗外是几栋墙皮斑驳的住宅。住宅不高,坐在软椅上刚好能望见楼顶。
谈话间隙,莫妮卡来到窗边,推开了窗户。她的手臂支在窗台上,指间夹起一根香烟。烟头并未送进嘴里,只是在一旁燃着,燃起的云雾如同水墨在画框里游荡。
“你在看什么?”我看着她的后背问。
“没什么,”她甩甩夹烟的手指说,“屋顶开了几朵野花。”
“他回来了吗?”
“谁?”
“你未婚夫。”
“去年就出来了。”说着她低下了头,视线从野花跌落至楼下的某处。
我问起阿毛的状况。她突然提高嗓音,说自己不知道,看上去有些不耐烦。我为自己的冒失向她道歉。她不说话,只是摇了几下头,像是在回应,又好像不是。
她沉默了一会儿,将未燃尽的烟头摁在了窗台上。动作十分仓促。这时,忽然来了一阵风,吹走了烟蒂,顺带弄乱了她的头发。头发贴在脸颊上,她一次次地拨弄,却一次次地徒劳。
后来她放弃了,忙不迭已又抽出一根烟,点着,从遮天蔽日的头发里找到嘴巴,将烟塞了进去。
“我们只在电话里联系。”她接起了刚才的话题。接着用一种既想倾述又想草草收场的口吻说了下去:
“这里有公共电话,出狱时我给他打过一次。后来他就经常打来。每次有电话,管事的就会叫我。他问我什么,我就答什么。早饭吃了什么,工作累不累,基本都是这类问题,听上去特别无聊。听到不能回答的,不想回答的,我就不说话。他有时会发火,问我有没有在听。我太久不说话,他就会像个小孩一样大哭大叫。我有时不耐烦了,就挂断电话,这一天就不会再理他。我们平时就维持这种状态,也就听听声音而已,其实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他不知道你的处境吧?”
“知道又能怎样?反正是不可能了。”
“就这么散了,不觉得可惜吗?”
“可惜?”她突然发出几声怪笑,“尊贵的客人,你真可爱啊。”她说着转过身来,将一条胳膊环在肚子上,同时另一只手伸向嘴巴,将香烟如同塞子一般拔了出来。香烟拔出后,言语也如同急流涌了出来。
“两个人在一起,如果不是变得更好,那何必在一起呢。做人不能只为自己考虑,也不能不为自己考虑。路,总得越走越宽。没有谁愿意背着重东西上路,也没有谁愿意脸上带着一道疤上路。那样是走不远的。有的人注定走不远,有的人还有希望。以后我跟他各走各的。过去就当是一个故事,有心情就听一听,没心情就收起来。就像人一样,死都死了,有什么好可惜的。”
傍晚,余晖从窗外的房顶缓缓褪去。服务生很快送来了晚餐。到了晚上,我和莫妮卡没再过多交谈,两个人似乎都累了。我们背对背躺在床上,在房间里度过了幽静的一晚。
第二天,是阿鬼把我叫醒的。我睁开眼时,莫妮卡已经不见了。
阿鬼带我下到一楼,点了两碗面。他向我打听昨晚的风流韵事,我佯装很满意,对他和黄老板表示感谢。
四周响起了音乐。
许多精神抖擞的服务员突然出现在了餐厅里。他们穿梭走动,显得十分忙碌。一名服务员端着托盘走向我们。阿鬼从托盘上接过面碗,顺带提醒服务员,隔壁桌有把椅子摆歪了。服务员随即走向那把椅子,将它稍稍向右转动了一下。
阿鬼挑起面条,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大舅子,快吃。”他坏笑着说,“早上看你睡得挺沉,那骚货把你搞累了?”
我假装没听到,喝了口汤。夸赞了一通汤的鲜美,然后又喝了几口。喝足后,我抬头问他:“昨晚那姑娘有个未婚夫,你知道吗?”
阿鬼听完停下筷子,用嘲弄的眼神打量了我一番,随后大笑道:“大舅子,你还在意这个呀!有过男人不是很正常,还是个洋马子,你就别要求这么高了。要是哪个小姐和你说,我连亲嘴都不会,你千万别当真,那骚货是在耍你呢。”
他咽下一口面,辩了辩味道,随即追问道:“那骚货提未婚夫干吗?”
“她就说和未婚夫见不上面,很想他。”
“其他没说?”阿鬼一脸严肃地问。
我摇了摇头,说:“她倒是问了我很多生意上的事?说想学。”
“一个婊子学什么生意!不知天高地厚。”阿鬼挖苦道,“会点床上的本事,还以为什么都在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