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朔十年,大宋王朝。
正值酷暑,炎阳灼人,往年这日子,后宫各殿的妃嫔们早已在房内纳上解暑消热的冰盆,可今年却什么动静都没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今年二月初,上京发生地动,宫里的冰窖惨遭这飞来横祸――被旁侧假山上的巨石给砸了。
内务府盘算过,余下的些冰盆是怎么都不够各宫娘娘的份例的。太后和皇后殿里肯定是不能缺的,于是只能从位份低些的妃嫔那克扣。
安乐殿的雪燕年初刚入宫,母族因着不合时仪的理念而已然衰落,现在只是江南郡县的一个官家。可自打他入宫,女帝便给了他独一份的恩宠,饶是今年冰窖物资紧缺,内务府分到安乐殿的冰盆竟是比贵妃娘娘的还多。
小侍端着新的冰盆入屋,放在软榻的一侧,低下头声音压低地喊了声:“燕郎君,该用膳了。”
喊完声,小侍谨慎地略抬眼瞧了下,接着这目光便移不开了。
躺在软榻上的少年被她吵醒,困倦地揉了下眼,撑着胳膊肘从榻上坐起来,一头墨色长发从肩上滑下来,长睫微颤动,桃花眼含水雾睁开,朱唇不点而红,定晴一看就如那摄人心魄的狐狸精让人心生爱欲。
雪燕下榻时,小侍急忙跪在地上,目光紧盯地面,免得看见不能看的。
雪燕自幼在江南水乡开放的家族长大,未被严苛的封建礼教所束缚,生性肆意,在殿里常常只穿件堪堪能蔽体的轻丝白衣。
陛下由着燕郎君,宫里教习郎君礼仪的爹爹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吩咐她们这些奴才多注意自己的眼睛。
“你跪下做甚,我说过这宫里的人不必行礼,”雪燕路过他时,手指轻点他的肩膀,一阵淡淡香气拂面而来。
小侍屏住呼吸,不敢回应,只是将身子压得越发低。
雪燕以为他身子不舒服,伸出手想扶他起来,低头时,却瞥见他因羞燥而染红的耳朵。
伸出的手毫不留情收回。
雪燕桃花眼微眯,气愤地说了句:“既然这么喜欢跪,就一直跪着。”
说罢,他拿起软榻上的外衣穿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些上京人真是无法理解,都这么热了还穿那般厚,偏要套好几层裹得严严实实,恨不得连头都不要露出来。他不这么做,便道他是放浪形骸的异类,明明他都穿了亵裤,还套了一层里衣的。
还好陛下理解他,不逼他穿这么多,这宫里可能也就陛下是真心对他好的了。
雪燕气的多吃了一碗饭,回卧房后,那小侍依旧在跪着,跪姿跟刚才他出去时一模一样,似乎是一直都没动过。
“你知道你这种人在我们家族叫什么吗?”雪燕坐到小侍跟前的榻上,揪了颗果盘里的葡萄砸在小侍发顶,骂道:“死心眼”。
小侍瑟缩着身子道:“燕郎君教训的是。”
雪燕又朝他丢了颗葡萄。
“这奴才犯什么错了,惹雪儿发这么大火。”皇帝带着笑迈步进了房间,声音浑厚有力,中气十足。
皇帝今年四十八岁,鬓边白发明显,看着就是一个慈祥老妪的模样。
看到皇帝来了自己宫里,雪燕眸中溢出惊喜,小跑着走到皇帝面前,搂上她的手臂。
皇帝知晓他的心性,也没训斥他没规没矩。
“陛下来了,门口的宫人也不知道通报一声,真是不晓事。”雪燕搂着皇帝的手臂,在皇帝旁边轻哼了声,声音柔的能掐出水来。
皇帝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面带宠溺,“这宫人怎么惹到雪儿了,要不要朕替你出出气?”
“陛下打算怎么替我出气?”
“送去刑慎司,或是交给元公公来刑罚,雪儿选一个吧!”
跪在地上的小侍一听这话,身子僵直,绝望的闭上眼睛。
陛下口中的元公公,是东厂的厂公元景,元景年少入宫,今年不过才二十三岁,就坐到了三品宦官的位置,狠辣程度绝非常人能比的,且她的传闻一直不好。
“陛下,她只是犯了点小错,没必要劳烦元公公。”雪燕立刻对那小侍道:“下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了。”
皇帝见他如此,眼里笑意更甚。
小侍走后,雪燕拉着皇帝坐到桌前,剥开葡萄皮递过去,眼睛余光瞥了眼门外,没发现熟悉身影,“元公公今天没跟来吗?”
“东厂出了些事,她去处理了,怎么雪儿想见她?”皇帝带着试探地问了句。
雪燕好似毫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