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见到简森天近大亮才回了营,摇摇晃晃面色惨白,驻营兵士纷纷上前询问。
“无事。”吐字得十分吃力。喉间泛起一股甜腻,怕主帅受伤动摇军心,强将一口要噀出的血沫吞咽回去。而后又怕触发体内剧毒,更不敢运功疗伤。待其自行恢复,如此便耽搁了十数天。
方才叠股相拥、琴瑟交好正当兴头,粗砂糙石硌于肘下身下亦未有知觉。现在停罢下来,凉风吹散了荷尔蒙,酸疼之感便袭遍了全身。我们穿上长裤,光裸着上身,于一块尚且平坦的石头上并头躺了一会儿。当真以天为盖以地为席,返璞归真,坦坦荡荡。
“你……真会成为驸马?”
“我还琢磨为何少侠攒眉怒目出手即是杀招,原是醋劲大发。”笑罢,侧头吻了吻他。
湿漉漉的额发贴上头皮,雪凛纸白的脸绽出一抹艳煞的嫣红。季米扭过脸,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你一个月前便已至军中,何以今日才现身。
“于你之前,已有人来探过了营。”见他面色动了动,又道,“他似乎……并不想止息干戈——我记得你曾说过,‘鬼岭’天堑纵是樊凉百姓,也未必知道。”
皱眉半晌,他凝视着我的眼眸道,简森,你若信我,便莫再问了。
略一点头即不复多言,与他及肩静静相靠。只见黄沙比茵、穹天若洗,慢慢阖上眼睛,心道:若世间真有莲华妙境,也不要去了。
“少侠这就去了?”马步、倒立、站桩,打小练武之人时间自然掐算得准。季米穿起衣袍束上银带。见我方兴未艾般赖地不起,突然出剑将我的上衣挑于空中。举臂轻挥,片片破絮随之飘飘而下。
“我劝你天黑后再回营。身为主帅,让属下瞧见这袒身露体的模样可有失威仪。”轻轻耸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不着片缕的上身,淤青、齿印与吻痕赫然遍布,确凿糟得可以。季米掸去黏于白衣的碎石沙砾,跨上骏马,居高临下睨视我道“我也很记仇的”。唇角一勾,即扬鞭而去。
我抬手扶额,大笑。
第43章
亏得小王爷神机簸弄,自“鬼岭”断抄敌后,行得隔水断粮的阴损招数。虽极耗粮饷,却也让汉军占尽高地以逸待劳。只须放一通乱箭,任那骁勇铁骑无论自何方突围,俱被箭雨射回。堪称一只鹰也休想飞脱。城邑遭困数月,樊凉王的十一王子哲巴亥带领一千精骑想要破围而出,亦中箭堕马身受重伤,扔下百十具尸首便狼狈回城。
“殿下,有个女人前来找你。”
“半坼?”青鬓散乱,脂粉未施,一身饱餐风露的粗布素衣,虽是趔趔趄趄之态,依然万种风情引人侧目。朝她来的方向望去一眼,滚滚烟尘早已湮没了远路。难以想象她这样一个手不缚鸡足踝纤纤的弱女子如何一路跋涉,横穿万里荒芜来到我的面前。
她见了我,浅淡一笑,便走上前来环臂于我腰际,埋头于我胸膛。
左右兵士心头乾热欲笑又不敢,实是一张张写着“殿下风流,人尽皆知”的扭曲脸庞。
“咳咳……”轻咳几声,拍了拍她的肩膀,“半坼,半坼……”
无论我如何暗示“军容须正,军风须严”,她整个身子软绵绵地偎在我的怀中,不动也不言。顿感事有蹊跷,赶忙将半坼打横抱起,回头大声道,“快传军医!”
这个女人和往常不太一样了。也许因为那只右手少了两根手指。
主帅营帐内,我发现半坼右手的中指与无名指竟被齐根斩断,业已结成血痂。脉息微弱,身上亦深浅不一多处受伤,仿似在那地府冥漠兜转了一圈。
“怎么回事?”待军医结束诊治唱喏出帐,我问。
“这一路兵荒马乱,叫歹人斩去的。”病容轻轻沾上一笑,似不愿再提地岔言道,“也好。可不是自此与那声色犬马一刀两断,再不用巧笑堆面,粉妆铅华。”
我将半坼断指的手握于掌中,置于唇边,听她娓娓道来。
“‘京师里何人不知红娘擅画,湘女擅舞?我二人既然齐名又为姐妹,她能为酬知己堕楼而去,红娘一样可以。’莫瞧那丫头如糖似蜜,不及湘女泼赖敢为,却是她这一言将我猛地唤醒——你顺应民心封王拜将,面上何等风光。然而此番出征若兵败而归,虽说难逃为将之责,或许还有生路;可假使得胜还朝,雄兵在握,太子定然更忌惮于你。保不齐会故技重施,以我们的性命相逼相迫。众姐妹一齐商量,当下决心散了。寻到人家的便潦草出嫁,也懒管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未寻到人家的则携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