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在幔帐里默默地抽烟,阴狠地盯着那个水里面野人一样弟弟,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这个弟弟小他六岁,年纪差得有代沟,而且吴哥性子从小就傻乎乎的德行,脑子里可能连松子大的脑仁都没有,只有肌肉。他从小就讨厌他。
六岁之前,他是先代城主的独子,虽然体弱,却受尽父亲宠爱,就算他虐杀个把人,父亲都会一边笑骂他调皮揉揉他的头发和他讲道理一边替他善后处理。
然,他六岁时一个暴风雨的夜晚,孔雀城的一个逼仄的小黑屋子里一个突厥女奴嚎叫了一夜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那天晚上父亲没有入往常那样在睡前来亲吻他的额头,他记得清清楚楚。
第二天早上,他在餐桌上见到父亲抱着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团红红长着一张老头脸的东西,父亲的大手揉着那东西的胎毛,说:“维塔,这个是弟弟。”
他才不想要什么弟弟,打从第一眼就嫌恶那个丑鬼,可是他直觉这个不能告诉父亲。
晚上父亲来吻过他的额头之后,他装出睡着的样子,然后趁侍女们不注意光着脚跑出去,在迷宫样的孔雀城里左转右转寻找那个肉团状弟弟,循着一点点飘渺的小孩子的呢喃哭泣,他找到了那个房间。他偷偷地扒在门缝上,想着如果看守的人睡了,他就悄悄走过去摔死那个弟弟。这样他仍然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不会受到责罚的。
然,从那发出淡黄色柔和光线的门缝里所见的场面令他大吃一惊,一个漫披着黑色卷发的女人坐在床上,温柔地望着怀里抱着的小人,哼唱着远方的歌谣,丰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孩子的小脸,那小人正吧唧吧唧地凑在一只肥美的乳房上大吸特吸。
维塔咽了咽口水,他睡前喝了羊奶了,不觉得自己是感到饥渴,可是心中确实升起莫名的饥渴和嫉恨——他后来慢慢知道那种难受的情绪是嫉恨。他从来没有被这样专注地爱过,没有遇到这样主动凑过来的大胸,继承城主之位后他专门找了几个干净的女人产奶,然,那饥渴似乎永远无法被彻底填满。
他一直没机会摔死弟弟。
弟弟开始蹒跚学步开始呀呀学语,早餐餐桌上,吴哥在宽大的桌面上于银质杯盘之间乱爬——父亲对孩子的纵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冲着安静吃烂面条的维塔笑嘻嘻地爬去,呲着两颗门牙,小胖腿一蹬甚至费力地站起来,像刚学会走路的胖猴子一样摇摇晃晃地过来了,维塔怕他砸到自己家,悄悄地做好了躲开的准备。
父亲在另一端微笑地预备看兄友弟恭的场面。
吴哥走到维塔面前,仿佛终于体力不支一样普通跪坐下来,一屁股做翻了维塔的面条碗。
维塔勃然大怒,杀机顿起。这个有着黑色卷毛的弟弟胖呆呆地张着嘴看他,哈喇子流了一串,丝毫不害怕。
父亲笑岑岑道,“吴哥,那个是哥哥——哥哥。”
吴哥傻透了的大眼睛突然布满笑意,伸出两只胖手张得很开,爆发而含混地叫了声:“嘎嘎——嘎嘎嘎——”
父亲十分高兴而爽朗地笑了,“维塔,弟弟在叫你,他第一个会说的词是哥哥,多可爱,孩子去亲亲弟弟吧。”
维塔看了看自己的烂面条,背景里期待的父亲,还有这个伸着手好像要抱抱的弟弟,最后他狠狠地瞪着弟弟,凑过去,在那苹果一样的脸蛋上可着劲地咬了一口!如果他的嘴够大他想一口吃了这个讨厌的家伙,如果他力气够大他想咬掉他一块肉。
可是吴哥从小就皮糙肉厚了,承受了他那恨意的一口居然只破了点皮,外加眼泪汪汪大哭一场。
当然,这次事件还是对吴哥产生了一定的影响,第一个是他好像从此学习语言的进程就缓慢到几乎停止了,直到四岁才慢慢会说话。父亲常说是维塔吓坏了他,而维塔觉得他天生笨。
第二就是那原以为只是破了点皮的脸蛋居然留下一个疤,右边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坑,像出水痘的痕迹。
还有就是他好像从此后有点怕维塔,在他面前都要背着小手绕着走,不小心被瞪上一眼就瘪嘴要哭。维塔从中获得了一定的心理满足,倒不是那么惦记着要杀害他了,就是找个机会就要揍他骂他一顿,趁父亲不注意的时候,而且威胁他如果敢告诉父亲就杀了他。
讨厌还是讨厌。
不过吴哥那小子似乎也知道自己招人讨厌,尽量不在哥哥面前出现。他脑子不聪明,口才也不是很好,但是天生的体力过人,像猴子和野猪的混合体,父亲是个文韬武略的人物,把一身的好武艺都教给了吴哥,维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