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虬龙。
虬龙和他的刀。
苍黄的手,苍黄的刀。
苍黄如牛粪。
——牛粪岂非也接近死亡?
刀在手上。
图塔格尔从他的刀,看到他的手,再从他的手,看到他的脸。
他的脸依旧苍黄,一双眼睛依旧却带着种神秘的黑。
亮丽、纯净的神秘黑色。
图塔格尔心下一沉,慢慢走过去,走到角落里,坐下。
“伙计,给我两个窝窝头、一碗水。”
伙计哼了一声并不答应。
图塔格尔从怀里掏出两个铜板来,轻轻放在桌面上,道:“伙计,给我两个窝窝头、一碗水。”顿了顿,补充道,“麻烦你了。”
伙计见有现钱,才慢吞吞地过来,捻起看了看,又哼了一声,好容易才算做了这买卖。
过了好一会,那伙计端着一个破碟子,里面放了两个冷硬窝头,另一手捏着盛水的碗,大拇指浸到水里。咣地将客人点的主食和酒水放下之后,他便又窝回柜台处支着脑袋发呆了。
图塔格尔开始吃饭。
夕阳西下。
人在夕阳下,天地间彷佛已只剩下他一个人。
万里荒寒,连夕阳都似已因寂寞而变了颜色,变成一种空虚而苍凉的灰白色。
他的人也一样。
他的手紧紧握看一颗窝窝头;苍黄的手,苍黄的窝头!
苍黄与苍黄,岂非都是最接近牛粪的颜色!岂非就正是空虚和寂寞的极限!
他有一双暗藏寂寞而饥饿的眼睛!
他在一口口地吃。他吃得很慢,可是并没有停下来,纵然马上就要吃完,他也绝不会
停下来。
在他咽下最后一口窝头的时候,虬龙说话了,“听说你是这附近最好的刀客。”
图塔格尔道,“我若说不是,你信不信?”
“……我只知道,你是我近十年来见过最穷的刀客。”
在这片苍黄的沙漠里,刀客是份收入不菲的职业,其业内潜规则是进饭馆每人至少要点两个菜。(包括一个荤菜。)
图塔格尔平淡道,“所以我不是刀客。我只铁匠铺一个打杂的。”
虬龙道:“可是他们说你有一柄方圆五里内最快的刀。”
“因为他们只用菜刀,且从来没走出过五里地的范围。”
他们现在所处的是一处荒漠中的小镇,一条蜿蜒如玉带的河流经此处,住了有数几乎人家,不大不小,方圆刚好五里。
虬龙握住了刀,起身道:“无论如何,请吧,让我来见识下你那柄快刀。”
图塔格尔想了想,便从那破烂的衣襟里掏了一把,丢了块铁疙瘩在桌子上,仔细看,那金属的形状似乎是把刀,然,锈迹斑斑几乎像从古墓里偷出来的一般,而最令人意外的是那竟是把断刀,剩下的长度只比普通菜刀大一点,“我身上只有这一把。是铁匠师傅让我带回去打铁的材料。”
虬龙紧了紧手上苍黄如牛粪如死亡的名刀,终于像那伙计一般哼了一声,坐下,道:“不是刀客便滚!”
图塔格尔喝了口水之后便揣上那铁疙瘩滚了。
入夜时分。
五里屯酒馆旁空地。
此刻是属于屯子里所有人休闲社交的时间。空地中央的篝火熊熊燃烧着,留着一把灰白山羊胡子的阿訇一边吸水烟一边用苍老的声音悠然讲古,说的是他们英雄的祖先们同怪物战斗的故事,周围是一圈仰着头颅屏息听话的孩子;另一些孩子听腻了故事便另成一股势力找个宽绰的角落玩摔跤,堵上各自的宝贝——漂亮的石子、自制的弹弓或者一只脚上栓着红绳的小麻雀都是被许可的。
年纪稍长的青年男女们则另有天地,他们有的对歌,有的跳起旋转如花的舞蹈,有的吹奏喉音婉转的胡笳,有的弹起心爱的土琵琶……每晚都是一场声色俱全的演唱会,精神和肉体的盛宴,必得情侣和觅偶之人的捧场和参与,更何况还有散场后偶尔的幕天席地。
中年人也热爱这里,他们或三三俩俩或成群结队,高声指导后生们对歌游戏,或者低声交谈,一手不时抿着悍然的胡髭。他们热爱这里,更因为他们除此之外无处可去。
酒馆旁的空地可以说是整个屯子文化娱乐的中心,甚至是灵魂所在的地方,熊熊燃烧的篝火将所有人笼罩在一起。
虬龙选择这里公布他的买卖。
“你们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