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应真略略一顿,问道:“乐之扬,你在何处见到‘毒王宗’的弟子?”
乐之扬不敢隐瞒,如实道:“周王府。”
“什么?”席应真白眉陡立,“你去了周王府?”
乐之扬默默点头,正想辩解两句,席应真腾身站起,锐声道:“荒唐!乐之扬,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乐之扬一愣,只见席应真胡须颤抖,脸上怒气遮掩不住:“你一介草民,觊觎宝辉公主也罢了,而今不知好歹,竟敢卷入皇位之争?朱元璋的儿子都是吃素的吗?试问你有几个脑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两人相识以来,席应真静渊沉璧,极少动气,如此雷霆震怒,更是从未有过。乐之扬只觉委屈,忍不住叫道:“说周王就说周王,扯宝辉干什么?”
“不是宝辉,你又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席应真痛心疾首,“都怪我一时心软,将你带入京城,如今你泥足深陷,名缰利锁之下,忘了自己的身份。自古为了皇位,父亲能杀儿子,儿子能弑父亲,兄弟相残,夫妻反目,天下至污至秽之地,莫过于皇宫大内。你一无权,二无势,涉入这场争端,便与蝼蚁无异,不用朱元璋动手,小小一个藩王,也能将你轻轻捏碎。”
乐之扬越听越不是滋味,心中傲气发作,冷笑道:“照我看,那些藩王一个鼻子两个眼,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席应真瞪着他,似乎有些失望,半晌才道:“你见过冲大师了?”乐之扬又是一怔:“你怎么知道?”席应真叹道:“我身在道观不假,但也不聋不瞎,京城的事儿还瞒不过我。”
乐之扬一转念头,
明白过来,悻悻道:“道清那老小子说的?”
“别管是谁说的?你伪造身份,别人不了然,冲大师还不知道吗?他若揭发,你就是欺君之罪。”
“谅他也不敢。”乐之扬冷笑一声,“冲大师是蒙古王子,胡汉不两立,朱元璋知道了,一定饶不了他。哼,他揭发我,我还要揭发他呢。”
席应真愣了一下,摇头道:“你总有道理。乐之扬,天下事若如你所想,那倒也好了。”
“这就叫做‘人定胜天’!”乐之扬洋洋得意,“只要努力去做,天下没有事干不成的。”
“人定胜天?你真是不知所谓!”席应真大摇其头,“当初鄱阳湖一战,陈友谅被一箭射死,汉军因此破败,如果那一箭不长眼,射死的是朱元璋,这天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说到这儿,他见乐之扬抿嘴冷笑,心知这小子屡过险滩、顺风顺水,不把天下事放在眼里,想要说服他很不容易。
意想及此,席应真大为泄气,叹气道,“罢了,天下事南柯一梦。乐之扬,老道言尽于此,你何去何从,我也管不了啦。”
乐之扬不解其意,却见席应真注目窗外,缓缓说道:“乐之扬,我今晚来,本是与你道别的。”乐之扬一呆,冲口而出:“因为冲大师么?”
席应真微微摇头,说道:“这几日我修习‘转阴易阳术’,心中大有所悟。这一门心法本是我玄门正宗,但因道法衰微,教内不传,反在‘西昆仑’手里发扬光大。我毕生求道,不得路径,直到今日方才入门。东隅已逝,桑榆未晚,蓬莱无路,浮槎可达,趁着还有几年好活,老道我打算归隐丘山,钻研道术,从此以后,再也不履红尘。”
第五章 怀璧其罪
乐之扬大吃一惊,忙说:“席真人,你生我气了?”席应真叹道:“不关你的事,修道最重‘机缘’二字,‘转阴易阳术’就是贫道的机缘。我本是方外之人,入世只为拯救苍生,而今天下无事,机缘又来,留在红尘,不过白费工夫。”
事发突然,乐之扬一时不知所措,他对禅理玄机一窍不通,但与席应真同生共死、几经危难,早已生出了极深的感情,到了分别时节,心中万分不舍,望着老道鼻间酸楚,眼眶不自禁红了。
席应真看出他的心思,拍拍他肩,笑道:“乐之扬,你很聪明,可是太重情义。朝廷官场,无情无义才能立足,有情有义只会受人鱼肉。你有慧根,不如随我同去,纵不能超凡入圣,也可趋吉避凶,遨游于江湖之上。”
乐之扬心系朱微,小公主一日不嫁,他一日不肯死心,听了这话,低头不语。席应真明白他的心思,暗暗叹一口气,取一封书信交给他道:“我不告而别,朱元璋问起来,你把这封信交给他。”
乐之扬收下信,问道:“席真人,我中了毒掌,如何化解?”
席应真一笑,反问:“你可有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