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外面,他们还滔滔不绝地谈论着那出戏。陆子康舍不得走,真莉也舍不得回家。他们两个索性在公寓外面的几级台阶上坐了下来,继续讨论那出戏,那出戏并没那么好看,他们却谈得很仔细。等到那出戏实在没什么可以再说了,真莉问陆子康最喜欢哪一出电影。
“《教父》。”他说。
“男生都喜欢《教父》 啊!”她两手搁在身后支在台阶上,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星说。
“你呢?”他问。
“《祖与占》。”她说着转过头去看他,却发现他的眼睛这时正定定地望着她,两个人目光相遇的一会儿,他突然抓住她两个肩膀,嘴唇落在她嘴唇上。真莉在戏院里就预感他会吻她,她也一直等着,要是他今天晚上不吻她,她才会觉得失望呢。她两个眼睛合上,撅起嘴唇迎上去,他把她的肩膀抓得紧紧地,生怕她会逃走似的。
一九九六年来临的时候,真莉压根儿没想过,她的初恋才刚刚萌芽,便接到了一个噩耗。爸爸妈妈两年前静悄悄申请移民,没告诉她。二月中旬,加拿大说出来,而且六个月内就要到多伦多那边报到了。
那阵子,真莉心里七上八下翻腾着。她舍不得子康。她不知道怎么告诉他,她要走了。他们才刚刚开始,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也许,即使她不走,他们还是会分开的,可她不愿意丢下他。她不相信两地,情会开花结果。她不在他身边,他终有一天会爱上别人的,那又能怪谁呢?是她要离开的。噢。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去那个鬼地方呢?她只要想起多伦多冰天雪地的寒冬就觉得没法忍受。爸爸妈妈竟然还庆幸能够赶在一九九七年之前走。他们家的亲戚和朋友,能走的都走了。大家今天忙着跟这个人饯行,明天又忙着送别另外几个人。妈妈一天到头忙着为移民的事情准备,更决定提早两个月出发去那边找房子。妈妈忙得简直有些亢奋,根本就没问过她愿不愿意走。
日子仿佛一天一天地倒数着。自从她告诉子康她要移民的那天起,他们每次见面都好像是最后一次见面。他们都试着把事情想得没那么糟,她每年都会回来,他也可以去看她。多伦多跟香港不过十几小时的飞机,要是他们连这种考验都熬不过来,他们的爱情又算什么?
然而,当离别的号角遥遥吹响,真莉越发舍不得子康,她打死也不愿意走。到了五月初的一天,她告诉爸爸妈妈,她要留下来。她想先把大学念完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