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倪嘉刚从客房下楼，发现客栈一楼站满了人。除了昨天的老面孔外，还增加了许多新面孔。老面孔热情向她打招呼，新面孔则拘束很多。

棚户区新来的人其实都认出了倪嘉，但是没人敢上前搭讪。不仅因为她容貌美得令人难忘，更因为她那一手医术，以及她拿鞭子抽人时骇人的模样。

前后反差太强烈了，想忘都忘不掉。

“姐姐。”季炀看到倪嘉的身影，一下窜了过去。

还不等倪嘉开口询问，季炀就解释起来。

“姐姐，又来了好多愿意做人证的，天还没亮他们就在善益堂外等着呢。我房间的窗户正对着街面，看见了他们就将他们喊到这来了。客栈太小，还有一部分人站在街上呢。”

“现在一共有多少人？”倪嘉朝外面望了望，人果然不少。

“我数过，二百二十一人。”

“干的漂亮。”

“姐姐，昨天的哥哥也来了。”

“哥哥？”

“就是那个让你分家的哥哥。”

张广林？！

“他让我转告你，他在转弯的馄饨摊等你。”

季炀虽然对张广林的感观不太好，谁让他逼着姐姐分家立户呢，不过季炀还是老老实实将张广林的话告诉了倪嘉。

倪嘉看着客栈里外蓬头垢面，面色憔悴的人，亏得客栈掌柜厚道，没将这些跟叫花子差不多的人赶出去。

她低头对季炀说道：“你告诉大家，我请大家吃早饭，管饱。”

“姐姐，还请啊？”季炀都替倪嘉心疼银子。

“怎么，他们吃过了吗？”

“那倒没有，他们估计做梦都想饱饱吃一顿。”季炀想起昨晚倪嘉请的席面，口水又开始分泌。“这么早官府还没开始施粥呢？刚刚我在这都听着他们一个个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

“既然他们想吃饱的愿望强烈，当然要满足了。”倪嘉掏出钱袋塞到季炀手里，“此事交给你办。问问掌柜的厨房做不做得过来，吃的若是不够，你就去外面包子店、豆腐脑摊，那些卖晨食的摊铺去叫餐。别替我心疼银子，吃就吃好。”

“这不行。”季炀握着沉甸甸的钱袋连连拒绝，他从没拿过如此多的银子。

“没什么不行的，你要学会成长担事。现在我有事要办，麻烦你了。”

倪嘉说完摆摆手离开客栈，朝着馄饨摊走去。

“婆婆，来碗馄饨，不放葱。”倪嘉挨着张广林坐下，一脸不赞同地说，“你昨晚该不会又熬大夜了吧？”

眼圈一天比一天黑，今儿跟画了烟熏妆似的。

“一会去买粮，昨儿限购了吧，今儿可以多买点带路上。”

“怎么？从江维侗那拿到特批了？”

锦阳城内的米铺、盐埔、油铺均安排了两个衙役看守，就是怕这些商户没按规矩办事。

“你居然集合了那么多人作证。”

张广林的馄饨已经吃完了，从倪嘉远远走来时，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

他一直看着倪嘉，看着她接过冒着热气的馄饨碗，看着她细细吹了吹勺子里的汤头，看着她小口小口品尝。馄饨摊雾气缭绕，倪嘉仿佛隔了一层薄薄的轻纱。因为有些热，她又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怎么，怕我聚众闹事被逮起来？”

“没人敢逮你，至少现在没人敢。”至少，我死之前没人敢。

“看来你付出了很多呀，一脸悲壮。”倪嘉打趣道，她知道张广林处境艰难，可这都是必经之路啊。

“我会尽全力送你们离开惠王封地。”

“看来你没有十足的把握呀。”

“确实没有。但只要有一成把握，我也要试试看。”

张广林语气释然，已经不复昨天的焦躁不安。他尽力做到他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听天命吧。

“另外杜方三人今日午时三刻行刑，你可以放心了。那些人也能看见，他们也能安心了，他们的勇气没白费。”

是啊，往后他们一定会感激今天勇敢站出来的自己。

“杜师爷呢？”倪嘉笑了笑，顺口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也对，他只会把账算在你头上。债多不愁。”

拒绝了张广林一起买粮的邀请，倪嘉喝完最后一口混沌汤，擦了擦嘴，顺便掏出了一块玉牌扔向他。

这薄薄的玉牌是她昨儿逛首饰店时，顺便买的边角料制成的其中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