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赶飞机,路弈请表哥代为告别,离开了工厂。
一圈逛下来,他对工厂已有基本了解。家族企业、夫妻共事,妻强夫弱发展成了女方亲戚团也比男方亲戚团占上风。
孙志铭的冷漠摆烂,应是出于自卑。开辟新业务,大约是想向人证明自己。而凌瑶,确如表哥所说,被琐碎占据了太多精力。他们逛的时候,常有人直接找董事长汇报,大多是亲戚,讲些鸡毛蒜皮、争风吃醋的事情。
他想起环球的高管,大事小事先由秘书筛一遍,精力都集中于处理重点、难点工作。连自己这种部门长,下面也有好几个经理过滤琐事。难怪说,职业经理人是依靠平台成就的。
凌瑶的难处,也使他更理解各人有各人的不易。
他想了想,给她发了条微信:“赶飞机没能跟你告别,下回来上海我请吃饭。今天参观完,挺有收获。你们夫妻,让这么多人捧上饭碗,亲戚们也因此改善了生活,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我很敬佩。”
凌瑶在去学校的出租车上看到这条信息,满腔的愤怒瞬时化成了委屈、自怜,想到自己多年为厂里为家里的付出,百感交集,眼泪止不住滴下来。
上海这城市,圣诞节远比元旦、春节热闹。
大大小小的商场门口,必有一棵圣诞树。简单点的只在树上做装饰,上面挂满彩球、金缕、铃铛、小礼物,红的、绿的、黄的,全是饱和度极高的颜色,看得人心情不自觉高亢荡漾。复杂的在圣诞树旁围一大圈栅栏,里面圈着小木屋、麋鹿、神诞老人、雪人、锡兵,如同一个小型的北欧童话主题公园。
环球这样的大公司,如同大商场,早早装扮好了。
这天平安夜,集团董事长给所有员工发了祝福邮件,行政部的人扮了圣诞老人,给各员工派发平安果。
路弈的部门最清闲,找到下家的已搬离,没找到的就等月底,拿完最后一个月工资和年终奖走人。
几个年轻人一大早在玩盲抽礼物的游戏。他们各自出钱买一份礼物,然后从一堆礼物中盲抽一份,礼物是什么,谁送谁,都当场才揭晓。
年轻人,心清如水,哭和笑都来得直接,职场中不免笑声叫声混杂一片,此起彼伏。隔壁部门的人不时投来憎恶的目光,鉴于路弈在旁坐镇,又没人敢跑来抗议。
乔欣知他护犊子,故意想让手下人高兴会儿,笑道:“看,看,箭一样的寒光又射过来了。有时候,你这脸皮确实挺厚实的,像墙板一样厚,我挪一下,帮我也挡着点暗箭。”
路弈没心没肺道:“看不惯可以过来说啊,我正闲着没事,盼着人来掰扯掰扯。没人过来就不关我事了,我只当他们不受影响喽。”
“哎呀,早知道我也买份礼物加入他们,看着好玩。下次一定让他们——”
乔欣话到嘴边停住了。下次,没有下次了,大家要各奔东西了,有些人一别,一辈子也就见不着了。
乔欣小时候住上海老弄堂,三代人挤一小屋,后来拆迁得了三套房。她是独生女,本可以在家躺着,出来工作只为给女儿做个榜样。她无所谓在哪工作,只在意干得舒心。
平常她自己不想吃食堂了,就叫上几个小员工,请大家一起出去吃饭。小员工们觉得她没有距离感,也爱跟她玩。临近分别,乔欣不免有些伤感。
路弈更相信江湖总有再见时,他转移乔欣的注意力,说:“中午把所有人叫上出去吃。我发现家小海鲜做得特别好,东海鱼庄,你打电话订个座儿。”
女人的第六感总比男人强些。
乔欣订完座儿,便翻看起朋友圈。她见张子煜的老婆发了条长图文,便点进去看起来。
看完后,她呆了半晌,然后把手机递给路弈看。
张子煜,跳楼自杀了。
死在辰星大厦楼下的圣诞树旁,照片上围了很多人,没看文字前,还以为是去过圣诞节的。
路弈的呆样,比乔欣更甚,更久,他双颊血色全无,直愣愣望着前方还在嘻哈游戏的小员工,眼里又茫茫的,如同个瞎子一般什么也看不见。
乔欣从未见他这般模样,心里害怕,于是从他手里抽回手机,赶紧去了解情况。
当初,张子煜进辰星集团子公司,拿了总监职级,薪酬也翻倍,大家都为他高兴。没想到事情变化这么快。
到了下午,乔欣才辗转打听到一些内幕。
辰星那子公司卖P2P产品,里面的人基本都是总监。张子煜一加入,公司号称委以重任,让他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