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三个人挤在一米五的床上，睡得不安稳。

见凌瑶打挺坐了起来，宁笙笑：“你们睡惯乳胶床垫的人，何必来跟我挤硬板床？”

“不就想多跟你多待会儿，多聊会儿嘛。你现在谈恋爱了，谁知道以后会变啥样，这样同床夜谈的机会不多了。今晚就见他一脸不愿走的样子，心里指不定在恨我们抢走你嘞。”

凌瑶嘟囔着，把宁笙和李莹都拉起来陪聊。

她得知宁笙与路弈元旦才确定关系，不禁叹道：“宁笙，你也太主动了，刚确定关系，就跑到上海来，会不会显得太掉价了？”

李莹也高声道：“对啊，对啊，宁笙，你可想想清楚了！”

宁笙未从这个角度想过，离开职场的这些年，她早已回到随心随性的状态。人与人的关系，不花精力揣摩，与人相处，只凭直觉，合则聚，不合则散，简单直接。

若是别人她不会多解释，面对密友才悠悠说：“一个人的价值取决于这人本质如何，跟一次行为关系不大。而且我来上海并不全因为他。”

“但是从谈恋爱来说，你们进展略快了些，作为女性，还是矜持一点好，这样男人才会更珍惜。我就后悔当年太快从了孙志铭，以至于他都不把我当回事，还总嫌弃我胖、脾气差、没有女人味，搞得我每次跟他出门都有压力。”

凌瑶一直有外表焦虑，孙志铭比她小一岁，天生瘦白，看着比她年轻，一起出去时，她总担心自己不够好看。

市面上乱七八糟的美容保养，她毫无抵抗力，被推销一次掉一次坑，穿衣打扮也是冲动消费型，家里堆了不少未拆吊牌的旧衣服。

宁笙笑：“凌瑶，你是董事长，公司上上下下都听你的。他还能怎么办，只能通过嫌弃你的外表来挽尊喽。你有没有想过，他其实比你更没安全感。”

短短一句话，击中了凌瑶婚姻的痛处，孙志铭刚被确诊为重度抑郁症。如今，整个公司、家庭的重担全压到凌瑶身上，外加小心照顾一个如白瓷般脆弱的丈夫。

凌瑶默认，一时陷入自己的难题里，家里的丑事如一团消化不掉的积食，堵在胃里，说不上来也放不下去。

李莹把话题拽了回来，说：“宁笙，那个路弈你才认识多久，中年男人城府深的很，嘴上没一句实话。很多人外表看着可靠，内在复杂的很。你要不要再考察考察，谨慎一点比较好。”

从晚饭开始，宁笙就觉得李莹古怪，她直接回问：“大姐，你是对路弈有成见吗？你好像，不高兴我们在一起。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听听。”

李莹支支吾吾，知道迟早瞒不住，于是说出当初让宁笙签的离婚协议是假的，她和孙志嘉在法律上仍是夫妻关系。

宁笙愕然，沉默不语。

凌瑶炸起来，对着李莹一顿吼骂。

李莹满脸惶悚，慌得结结巴巴讲不出完整话来，好一会儿，才用颤抖的声音解释：“舅舅舅妈，还有奶奶，家人们都不愿看你和志嘉离婚。宁笙，志嘉是犯了一次错，但大家都希望，希望，你给他一次改正的机会。你是他的初恋啊，你知道他有多舍不得你。我也是没办法，这么多人都劝我帮志嘉......”

宁笙听着听着走了神，想起一桩往事。

当年，李莹的丈夫出轨时，李莹的所有亲戚都劝她原谅男方，理由是，她就算再婚也嫁不了更好的，不如忍忍算了。

那段时间，李莹不开心，天天把自己喝得烂醉，又哭又闹，是宁笙和凌瑶陪着她缓过来。俩人也曾达成一致，若李莹要离婚，她们必全力支持。

如今想想，竟只是他和凌瑶的一厢情愿。

也许她如所有亲戚一般，从未认同过离婚这一选择。李莹这类人，价值观本就是由亲戚决定的，自己大意了。

事已至此，只能面对。

宁笙看着凌瑶，苦笑道：“有烟吗？”

凌瑶诧异，她知宁笙最爱惜自己的健康，从不抽烟，但还是去包里给她取了。

淡淡的烟草味，很快蔓延开来，薄薄袅袅的雾，给窄小的卧室蒙上一层滤镜，白茫茫的，融在寂静的夜里。

这样的时刻，让宁笙联想到虚无，人生本是一场虚无。

她没法跟李莹说，这虚无的人生，只有自己去定义，才能形成专属自己的本质。

若由他人去定义，那这一生，相当于未活过。

一根烟燃完，宁笙单方面结束了与李莹的友谊。

她对李莹说：“回去告诉孙志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