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先生，我只代表我的当事人，至于你怎么做是你的事情。”

张律师点到为止，至于孙志嘉和戴云容的恩怨情仇，任他自己想象。

孙志嘉的脸色愈发难看，铁青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油，犹如正在灼烧的油锅。

想到两个女人都来对付他，他将信将疑、摇摆难定，又满腔的愤怒气郁无处发泄，胃一阵阵痉挛刺痛，脑袋如同滚滚喷气的火车烟囱，眩晕发热。

约莫过了五分钟，张律师追问：“孙先生讲究秩序，那我们先回到第一个案子。关于财产分割，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孙志嘉没有回应。

“这样吧，为防止双方存在理解偏差，我来逐条解释一遍。”

张律师故意将两份协议书放在一起，逐条进行对比，并将每份资产的来龙去脉讲得尽可能仔细。

孙志嘉只沉默坐着。

最后，张律师站了起来，说：“孙先生不愿沟通，我也不勉强了。此次从上海过来，是因为宁女士想给你留最后的体面，不枉彼此相识一场。看来你不需要这个体面，那就直接法庭见吧。我们赶时间，就先走了。”

路弈跟着张律师往会议室玻璃门走去，两张脸都很严肃。

“等等，我签。”

回上海的路上，路弈问：“我怎么觉得，孙志嘉似乎真有把柄在戴云容手上？”

“肯定有。如果他内心坦荡，我们根本诈不动他。这种人我见多了，机关算尽太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

“一个把利益看得比情义重要的人，只会输更多。”路弈以胜利者的姿态冷冷道。

他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感谢道：“张律师好水平，多谢帮我了了我一桩心事。比我想象的还要高效。”

“天天被你追着问，不敢怠慢啊。”张律师怨道。

“这个案子本身不难处理，因为宁女士做了极大的让步。以往的离婚案，财产分割是最棘手的，一般闹到离婚，夫妻双方早撕破脸，剩下的只有勾心斗角争财产了。”

“人之常情。”

“嗯，可见你那女朋友不平常呀。”

张律师又问了很多关于宁笙的事情，得知她是中医，又盘算着找时间去请她调理身体。

路弈莫名有些不愿意，他不由地担心起来，上海可不比武当山，多少虎狼之人，他恨不得把她金屋藏娇。

三日后，宁笙与孙志嘉约好时间，去武汉民政局领取离婚证，路弈陪着过去。

拿到离婚证出来，孙志嘉见路弈等在门口，嘲讽道：“现在的律师服务真不得了，不会是24小时贴身服务吧！”

宁笙不明就里。

路弈因为心情好，眼里只看得到宁笙，没空理会孙志嘉的阴阳怪气。

他牵住宁笙的手，觉得她的手凉，又塞进自己的口袋取暖：“走，吃点热乎的去，把身上的、身边的，湿气、寒气、晦气、鬼气，通通驱散掉。”

宁笙转头看向路弈笑，轻柔又欢快地笑。

孙志嘉忽地明白过来，眼前这男人原是李莹提过的，宁笙的男朋友。

十多年了，她从未对孙志嘉这样笑过。

她乐山乐水，爱花爱鸟，过去这样的笑，只见她给了大自然，对他还不如对一只昆虫亲昵。他以为她只是人情淡薄，不好与人交流。

今天，他竟对别的男人这样笑。

嫉妒不断在心里发酵，孙志嘉气得想发疯。

他隐约想起，谈恋爱的时候，她似乎这样对他笑过。彼此都还懵懂时，都小心翼翼、藏着装着时，偶尔有过几次。

后来，不知怎的，怎就变成这样了。

这天是个好日子，不时有新人来登记结婚，标准化的幸福模样，穿着情侣装，女孩化着精致的妆，男孩收拾得干净整齐，挽在一起犹如连体婴。

新人身后跟着摄影师，一路跟拍，快门咔咔咔不停，仿佛要把每个时间点的记忆都装进相机里。

孙志嘉看在眼里，心上发痴，他试着去回想自己和宁笙领证的情形，竟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想最后跟宁笙说些什么，但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堵住，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能用剩余的力气跑过去，挡在宁笙面前。

然后蹲下身去，双手捂脸，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

大男人哭哭啼啼，真是奇怪了，路弈心想。他觉得应该赶紧带宁笙离开这个纠缠不清的人，可不知为什么，又只等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