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手纸堵住两个鼻孔以为这样可以掩耳盗铃,闻不到透过热气蒸腾的水雾涌出的血腥味,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洗了半夜好不容易彻底洗干净了,心里还是膈应的不得了,恨不得把屋里每个地方都摆满陈艾香蒲,再撒点雄黄祛晦驱邪。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浑身疼痛酸软,刚才洗澡的时候我就看见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触目惊心,格外吓人。
甚至是黑衣女尸那双四十码的大脚在我肩膀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痕。
哪怕昨天夜里爷爷把好我一顿折腾,第二天一大早也会准时叫醒我。
昨天我一通超出极限的发挥,又是摇人又是打鬼,精神早就超出了身体负荷,谁还不是个肉体凡胎的凡人呢。
我哼哼唧唧的不想起来,嘴里念叨着我现在呼吸一下都是疼得,身上没力气起不来。
我爷完全不听我说话,揪着我耳朵一把从炕上拽起来,让我给祖师爷上香,跟祖师爷保证我一定会奋发图强,早日将殷心派发扬光大。
人生处处是大饼,吃的是饼画的也是饼。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画大饼画到了祖师爷面前,就是不知道祖师爷会不会信。
吃早饭我都觉得喉咙干涩生疼难以下咽,平常能吃四个馒头,今天一个都没吃完,跟爷爷说话的时候我才发现一张嘴嗓子眼里跟冒火了似的,疼得厉害。
爷爷伸手掀开我的眼皮看了看,又掰开嘴瞧了瞧,不以为然的说道:“没什么大事,昨天夜里受了点风,喝两天药就好了。”
为什么大晚上的我会受风爷爷是只字不提啊。
“爷。”我顶着破锣嗓子艰难的张嘴,哪怕是嗓子哑了也不能忘记正事,我跟他说了白小飞家里发生的那个事儿,说完后就干巴巴的看着他,等他给我个答案。
奈何爷爷脸上毫无波澜,听我说有人用殷心法作孽都没有拍案而起,拍桌而起,也对,他年轻时候做的孽也多了去了。
这种芝麻小事在他看来小菜一碟,不值一提,完全不放在眼里。
“正是因为这类人太多,才会有些名门正道斥责殷心派是歪门邪道,修殷心法的都是无恶不作的邪师。”爷爷捋了捋完全不存在的胡须,意味深长的叹口气,“这都是诸位同行衬托出来的啊!”
这话说的多正义,好像我爷这辈子没做过生儿子没屁眼的事儿,一辈子都光明磊落似的。
我哑着破锣嗓子继续问道:“那到底是谁啊?”
爷爷负手而立沉默不语,我坐在马扎上从下往上看去,看着爷爷的形象愈发伟岸正义,就在我以为爷爷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时候,他回答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装啥啊?装的好像我以为你隔着千山万水,就能把那老头给揪出来痛扁一顿似的。
“阿癸。”爷爷不能给我答案就算了,他沉默片刻反而问我,“你说我为什么给你取‘癸’字作为名字呢?”
还能是为什么?为的就是装逼,让人琢磨不透,听起来酷呗。
我觉得我爷也算是个起名天才,像我爹的名字殷明,同音英明,就很好听,我爷的名字殷天行听起来就很厉害。
至于我叫隋癸,相比之下,虽然叫起来像水鬼不太好听,但写起来笔画不少,也能唬人,一听就能先发制人。
“癸之言揆也,言万物可揆度,故曰癸。”
“以天置于名下,最开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才要一往无前敢做敢闯,初现青山,就要拥有敦厚的德行,才会化险为夷,最后才能势如破竹,势不可挡。”
“‘癸’之意,要与'有'配,才会相得益彰。”爷爷转过身看着我,深墨色的瞳孔里全都是我看不懂的神情,“隋癸,你生来就不平凡,任何时候都不能将自己看轻。”
我生来肯定不平凡啊,生下来就缺魂少窍的世界上也没几个人。
这么说虽然让我有些触动,但肯定是为了鼓励我才这么说的,爷爷这人第二大本事就是苦心孤诣的编故事讲大道理了。
“爷,啥意思呀?”说的太深奥了,每个字我能听懂,但合起来就整不明白了。
“你还没开窍。”爷爷伸手抚摸我的头顶,“等你再长大一些,历些真正的苦难,等你涅槃重生之时你就明白爷爷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一大清早就说这么深奥的话,真不怕我消化不良啊。
我叹口气,看着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一向乌黑的头发上竟然隐约掺杂了几根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