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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上玉清

谢公馆是整个天堂县最豪华的建筑。

走到天堂县最宽阔整洁的白云街街口,就能看到街尾有一座气派宏伟的三层洋楼。透过黑色的雕花铁门可以看到洋楼前是铺着绿色草坪的庭院,庭院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木遮去了耀眼的阳光,庭院中因此十分凉爽。庭院正中间有一座圆形的喷泉,印花瓷砖砌成的水池光可鉴人,清澈的池水从喷泉顶“突突”地喷洒出来,更添景致。

据说光这庭院就有三个佣人专门负责管理,不过即使谢公馆庭院的景色再好,也没人会在门前逗留太久。因为当你在门口流连忘返的时候就会有谢公馆的门房突然从铁门旁的小屋里钻出来,一脸戒备地问你有何贵干,是否有约请等,直到你结结巴巴答不出来,仓惶离去为止。

因此这座富丽堂皇的公馆,进去过的人不多。谢慕天生意做得这样大,却甘于在天堂县这样一个小地方安家,令许多人感到费解,这也一度成为天堂县茶余饭后的议论热题之一。

谢玉清低烧不断,已经卧床休息一个礼拜了。尽管多半时间他都躺在床上,可是几乎无法好好地睡一觉,只要一闭眼就噩梦不断。

谢玉清一年来都郁郁寡欢。

去年夏天,他即将从大学毕业,本来已经准备出国留学,可是突然爆发的战争打断了他的计划,他险些没能回到天堂县。

一路上到处是难民,拖家带口、携老扶幼,饿死病死的不计其数。

去北平读书的几年,谢玉清变了很多。北平的生活让他看到了这个社会真实的面貌。一项项丧权辱国的条款,政府不竭力反抗,不争取合理的权益,反而动用大量武装残酷镇压学生游行,这一切令他心灰意冷。

他忘不了被抓进监狱生死未卜的同学,忘不了在街头因为反抗警察暴力被无辜打死的同学,每每梦到血淋淋的街头,阴森森的牢房,他总是惊得一身冷汗,然后再也无法入眠。

王淑云坐在床边担忧地看着她的小儿子。

谢玉清今年刚刚二十二岁,从小就沉默寡言,只喜欢看书,有什么事从来不跟家里大人说。

记得他七岁那年在外面玩耍摔了跤,手都折了,竟忍着痛过了两天才被家里人发现,幸好发现得不算晚,不然右手就落下了残疾。

一年前从北平毕业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说什么也不肯到家里的大烟公司工作,非要到学校去当教书先生。

王淑云明白,这个儿子看着闷不作声,逆来顺受,其实心里特别有主意,认定了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她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该拿这个儿子怎么办,只能偶尔从大儿子那里探听一点他的心思。

想到这里,王淑云叹了口气,看着小儿子分明睡得不踏实的样子不知如何是好。

王淑云有时候想,要是有个女儿多好。乖巧懂事又善解人意,还能陪她聊天解闷。两个儿子一个滑不溜手,一个干脆就不出声,丈夫又整天忙着生意,她想找人唠叨唠叨都没有机会,她的生活真是太寂寞无聊了,要是能早点娶个乖巧的儿媳妇回来就好了。

“陈妈,把二少爷的药端来。”

王淑云用手绢擦了擦儿子额头上的汗珠,眼眶禁不住发酸。儿子虽然长到二十多岁了,可是在她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子。

此时,谢玉清双眼紧闭,眉头紧锁,脸色苍白,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虽然略显憔悴,但是仍然可以看出这是个俊逸的男青年。他双拳握得紧紧的,几乎捏出了汗,似乎正经历着什么痛苦的事情。

“子恒,醒醒,该吃药了。”

王淑云轻轻摇了摇儿子的手,片刻后,那双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了。眼神从迷茫慢慢变得深沉,因为病着,精神有些颓靡。

谢玉清撑着坐起来,接过母亲递来的药一饮而尽。

王淑云见儿子这样,只得马上递过一杯清水让他漱口,谢玉清却摇摇头示意不用了。王淑云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小儿子这性子不知道究竟随了谁。她又想起了大儿子,大儿子从小娇生惯养,吃个药都要撒撒娇。小儿子却从来不要求什么,还经常主动让着哥哥,她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和大儿子说,可是这个小儿子却让她琢磨不透,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母亲,我觉得好多了,您先去休息吧。有阿忠在这看着就够了。”说完,谢玉清就拿起枕头旁边的书,表示不想被打扰。

王淑云见儿子这么固执,只得无可奈何地吩咐阿忠好好伺候少爷,便带着陈妈出去了。王淑云一离开,谢玉清的小厮阿忠也跟着被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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