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午夜,宴会才结束,客人纷纷离去,喧闹了一晚的薛府终于陷入了深深的宁静之中。薛家人皆精疲力尽,可是薛怀礼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今晚的宴会,他和谢慕天、向炳兴都分别攀谈过。一个老奸巨猾始终顾左右而言它,一个守口如瓶滴水不漏,竟是半句也不提生意上的事情,反倒是个宋俊文,好几次间接地提出想通过自己拜会省城商会会长。
薛怀礼不傻,宋俊文做生意多年,却一直局限于天堂,拜会商会会长肯定是另有所图。
薛怀礼不禁叹气,看来禁烟这件事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难得多,不过,如果能多争取一些支持自己的力量,行事肯定就没那么困难。这样想着,薛怀礼又开始盘算哪些人是可以争取的同盟。他翻来覆去,搅得杨玉华也睡不着,夫妻俩索性谈起天来。
“夫人,灵均这孩子今年也二十二岁了,真是岁月催人老啊,我那拜把兄弟都已经抱上大孙子了,我这还影儿都没有,唉!”
“怎么,今天瞧上哪家的姑娘了,想给你儿子做媳妇儿?”杨玉华玲珑剔透,一听便知薛怀礼的意图所在。
“知我者莫若夫人啊!”
薛怀礼笑嘻嘻地把妻子的肩膀揽在臂弯里。二十多年过去了,妻子不再如少女时那般纤巧,但是却多了母亲的温柔和宽和,总能让薛怀礼忙碌疲倦的心轻易地柔软融化。
“那不知夫人有何高见?哪家的姑娘更合您这个未来婆婆的心意呢?”
薛怀礼心中已有盘算,但是还是想先探探夫人的口风。说到底,禁烟的根源还是在向家坪,没有种大烟的,谢家公司再大,没有好货卖,也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杨玉华思索了一会,把今晚几个出挑的姑娘在心里细细过了一遍。
最漂亮的当数向家姑娘,可是那姑娘一脸傲气和骄纵,显然是个在家被宠坏的大小姐,如果要她作自己的儿媳妇,以后家里别想消停。梁家的女儿倒是不错,看起来很是乖巧娴淑的样子,不过就是太小家子气,畏畏缩缩的,薛家的儿媳妇不仅要入得厨房,也要上得厅堂,这样小气的儿媳妇以后不免丢脸。
思来想去,还是宋曼玲最合适,温柔大方又知书达理,和年轻时候的自己颇有相似之处。何况又和灵犀是好朋友,以后一家人相处起来也不会有什么隔阂。这孩子从小没娘,如果到了咱们家,我们俩就像亲母女一样岂不更好?想到这里,杨玉华拍了拍薛怀礼的手背:“你觉得曼玲这孩子怎么样?”
“夫人的眼光果然不错!不过均儿还年轻,先看看吧,这事不急。”薛怀礼突然打起了太极。
杨玉华疑惑不解,提这事的是你,现在说不急的也是你,到底什么意思?
薛怀礼本不想把官场上的事情说太多给杨玉华听,她和女儿只需要快快活活地过日子就行了,男人的事情还是由男人自己去解决。可是见妻子满脸不解,他只得大略说了些。
“其实,我准备禁烟。这个事情一个多月前我就和张先生商量过了。可是你也知道,天堂这个地方禁烟意味着什么。我在这里的根基尚浅,除非拉拢有力的帮手,否则禁烟不成,可能还会殃及自身。”
听到“禁烟”两个字,杨玉华激动得从床上弹了起来,被子也滑到了腰际。薛怀礼也跟着坐起来,一边帮妻子掩了掩被子,一边叹气道:“夫人何必如此惊讶?”
“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跟我商量一下!禁烟等于断送了向家和谢家两家的财路,他们能与你善罢甘休?何况他们在此地多年,势力深不可测,你这完全是以卵击石!”
“夫人,你就这么小瞧我吗?当年我刚入水师学堂,连衣服都是破的,可是后来谁敢瞧不起我?我还不是照样娶了你做老婆?”
听他提起往事,杨玉华稍微冷静了些。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那时有爹看顾,你的功名也是你拿命换来的,如今我们一家四口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非要去做这种吃力又不讨好的事情?莫非你还想当道尹、省长?”杨玉华没好气地说。
见妻子有些生气,薛怀礼呵呵一笑:“夫人,我是苦孩子出身,所以我更能理解穷苦百姓。我们国家现在之所以任人宰割,英国人、德国人、日本人,来来去去这么多年,大烟就是罪魁祸首。当年我参加甲午海战,走运捡回了一条命。可是那么多弟兄不是被大炮轰死就是活生生掉进海里喂鱼,你知道吗,他们好多人都是烟鬼,根本无力作战。但是有什么办法,明知道是去送死也要去,这就是命!如果不是抽大烟,也许他们也能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