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数日,吏部尚书家又送来帖子,雪娘想起在瑞国公府的难堪,便不太想去。
与徐氏禀告时,被她训斥了一顿。
“你是子清的正妻,难道日后就一直关在后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是妾室做派!做正妻,是要主持中馈,维持人情往来的!不懂,你就学啊,难不成是个蠢的,光有张脸?”
子清不喜欢雪娘,徐氏便可着劲埋汰她,恨不得多带她出门。
出乖露丑受挤兑,就知道这侯府奶奶不是那么好当的。
江婶子哭了几回,她们姑娘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徐若云又蹭过来,安慰雪娘:
“你别怪姑母,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当年刚到京城,谁不是两眼一抹黑啊,姑母也是一点一点,摸索着出门去交际,撑起这侯府门户的,表嫂多去几次,就她没事了。”
一边虚情假意地安慰,一边又蹭了一对南珠耳坠。
花生米那么大的南珠,珠型圆润,色泽莹白里闪着金粉色光芒,一点瑕疵也没有。
雪娘一次都没戴过,她舍不得,几次拿出来把玩,看看就又放回去。
徐若云还是那套路数,戴出去,等有人夸,就说是表嫂送她的。
徐氏再敲两记边鼓,东西就顺理成章落入她妆盒了。
徐若云盘算着多捞点东西,再出门时就不再有意为难雪娘。
担心她受了委屈,真不肯出门了,自己没机会借首饰。
还有那么些布料呢,缂丝的,贡缎的,织锦的。
过不了半个月侯府就该请玉绣坊绣娘来做秋季新衣了。
怎么也得想办法从罗雪娘那儿,弄几匹上好的料子来。
徐若云虽然不使坏,却瞅机会故意把雪娘引到薛清澜跟前。
悄悄附在雪娘耳边说:
“这是太傅家的嫡女,表哥从小跟她一起读书,两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若不是你突然找上门来,表哥本来是要娶她的。”
雪娘如遭雷击,耳朵里轰隆隆响,什么也听不见。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洛子清还有这样一位青梅竹马。
她怔怔地看着薛清澜,徐若云则一眼不眨地盯着她。
看雪娘脸上惊惶不定的表情,心里如吃了蜜一般。
你的苦就是我的甜,她哼了一声。
薛清澜,人如其名,站在一众贵女中,显得气度不凡,为人还那么谦和有礼。
明明是自己抢了她的婚事,众贵女明里暗里地挤兑自己时,她还给自己打圆场。
话说得既温婉又有理,让众人不能反驳又不失脸面。
站在薛清澜面前,雪娘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草芥,仰望那高洁的莲花一般,自惭形秽。
雪娘失魂落魄地回到侯府,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许错了。
不该找到侯府投亲,更不该答应嫁给洛子清。
她独自枯坐在清影院廊下,看着秋日里的阳光一点一点地爬过院墙。
日头起了,日头落下,她的心,暖一分,冷三分。
“婶子,你说我嫁进侯府,是不是错了?”
她无意识地搓着衣角,低声问。
江婶子心头一酸,本以为姑娘否极泰来。
哪想到成亲走了个过场,便被撂在这里,无人问津。
倒也没人薄待她,老侯爷的威慑,老夫人的叮嘱,下人们衣食都照料的很好。
只是姑娘不敢出这侯府,出去便处处被拿捏,受嘲笑。
“过日子哪有那么容易的呢,一开始都是艰难的,慢慢地就好了,姑娘是个诚心待人的,二公子早晚有一天会看到你的好处。”
雪娘苦笑,她所求其实不多。
侯府给她的远远超出预期,那些金银珠宝,田地铺子,玉器摆设,绫罗绸缎,她都不敢进库房去看。
雪娘所求的不过是安稳度日,有一瓦遮阴,不再颠沛流离,为人所迫所害便好。
是她起了贪念,贪了那个人。
却不知那个人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只是,既然嫁了进来,总不能轻易就认输。
她是边疆戈壁雪原上挣扎过来的人。
当年刚到马场,多么艰难,不也拼了性命,熬出来?
这侯府,就算最终要离开,也得是她笑着离开。
而不是这样狼狈不堪地,被人鄙视着,讥笑着挤兑出去。
有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