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并未关上,兄妹间的对话都清晰地传入耳中。
傅翎道:“翾哥哥,今夜我不回自己屋子,我要睡这里。”
傅翾笑着回:“怕那些作甚?都多大的人了。”
傅翎接着道:“我怕死了,这庄子内好多毒物,我得在这儿才睡得着,要是有事我喊你,你要立马应我。”
傅翾无奈应下:“好好。”
话落,廊下的沈颐安眸色骤缩。
堂兄妹二人...同居一室?
他自是不知,傅翾的里屋有一处屏风,将床榻与小榻隔绝开来,傅翎口中所说的‘睡在这里’,就是指的那处小榻。
随后屋门关上,里头的对话亦是戛然而止,二人自顾自地就寝。
而这些,沈颐安看不见。
他僵硬身子站在原地,脑中闪过之前发生的一些事。
先前傅翎带着他前去满香楼,轻车熟路地踏进;在湖边亲昵地攀上傅栩的背;海棠花树下旁若无人地替沈峻舟拍肩;亦或是,丝毫不顾及地扯他衣袖,扑进他怀中...
此番种种,令他心底刚生出的某些逐渐坍塌。
那将将悄然而生的情愫,像是忽遭重击般,飞快地缩了回去,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似乎恍然大悟。
原来,傅翎对他的依赖,并非他一人独自拥有。
在极度的惊惧下,她若是异常害怕,对每个身边亲近的人,都会如此反应,对他,对她的兄长们,或许,亦可以是刚见过几面的沈峻舟。
出入风月场地,与男子举止亲昵,这些外人对她的传言,此刻一股脑乍现在沈颐安的脑中。
令他心生怀疑,傅翎这般不讲规矩的女子,日后若当真成为沈家的当家主母,如何堪任?
晚风渐凉,却凉不过沈颐安心底的冷意。
他黑着脸回到自己院子,路过那个装蛇的琉璃坛子时,自嘲地摇了摇头。
终究是他自作多情。
翌日一早,云鹤山庄的正门口。
宋管事带着众人候在那儿,神情肃然地恭送二公子以及未来的二少夫人。
前头的马车上,沈颐安用折扇挑开车帘一角,正好瞧见傅翎正扶着傅翾小心翼翼地朝自家马车走去,有说有笑。
根本没朝这边望一眼。
他顿时气笑,一时竟没明白,自己究竟来此处作甚来了?
沈颐安冷嗤一声,“穆川,还杵着作甚?”
语气之中满是不耐与斥责,外头坐着的穆川后背一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甩缰绳驾车驶离。
傅翎听到前面的马车忽然离去,有些惊讶,本想着过去打声招呼的,怎的跑这般快?
花谢树绿,时日匆匆,转眼半月已过。
‘黄户’转‘红户’一事,并未因着古雁山庄的小小案件而搁置下来,曹家背靠曹皇后,曹泰才得以利用金蝉脱壳的手段免于责罚,其他人却并未有此好运。
世家‘以儆效尤’的目的不仅没达到,反而让此事愈扩愈大。
提出新策,且负责践行新策的太尉傅怀远手段狠硬,极其雷厉风行。
他责令下属,在登记户籍时,清查较之以往更加详细,每个前去登记的官员身边必会派两个侍卫,侍卫不得离开官员一步,若有违抗不服登记之人,即可就地抓捕。
转换户籍的政策自上京开始,逐步试行到大郢朝的九州十三郡。
傅怀远更是亲自下访各州,历时三月之久,户籍一事终于落实各地,傅怀远及傅怀进才得以返程归京。
时日阳光明媚,天色大好。
傅家的府门外,傅翎迎接着自己的阿父和伯父,甫一看到人,便按捺不住内心喜悦,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
“大伯父!阿父!”
“哎呀呀,慢些,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傅怀进看着隔老远就冲过来的火红身影,佯怒斥责自己的小女。
傅怀远则是大笑着张开双臂,迎接扑来的侄女。
傅家小辈一共六个儿郎,唯独傅翎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娘,可谓是受尽万般宠爱。
傅怀远眉目英气,不怒自威,嗓音十足的洪亮:“哈哈!在咱们傅家,翎儿还需讲劳什子束缚人的破规矩!”
“大哥,您啊就惯着她吧!”傅怀进虽是埋怨,但面上依旧挂着宠溺的笑。
傅翎方才那一扑力度十足,直让迎接她的傅怀远惯性地往后退了几步,他边退边笑道:“哎哟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