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对沈颐安即将做未来妹夫的事儿感慨一番,转而又谈起傅翓来。
傅翾道:“大哥这回从淮阳调任至殿中,万事要多加小心。”
殿中同吏部,五兵,田曹,度支,左民等并称六曹,属尚书台,而掌管尚书台的端右尚书令及副端仆射,皆从命录尚书事。
大郢现有录尚书事两位,乃姜广元和曹庸。
姜广元是大郢世家之最的家主,官拜太傅且有英国公加衔;曹庸则是近些年来因背靠曹皇后势力愈发强盛的曹家家主。
世家与皇家暗中抗衡多年,岂能任由被皇权逐步压下去?
是以,朝堂上与圣上政见相合,又一心支持新策的太尉傅怀远,和吏部尚书傅怀进就成了世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傅翾心底深怀不安。
上回曹家借由古雁山庄一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自己的官职‘摘掉’,难保日后,大哥这刚上任的殿中郎在尚书台,不会同样遭此算计。
且此次曹泰溺水一事还是出自大哥之手,若被曹家查出来,大哥怕是仕途上更加举步维艰。
傅栩亦是忧心:“殿中郎非同一般职位,近侍殿前,免不了有些对傅家怀恨在心之人会给大哥你使绊子。”
傅翓对两位弟弟的提醒尽数应下,但他素来在战场上待惯了,性子豪爽潇洒,便道:
“有何惧怕的?只要我行的端坐得正便是,阿父他们在朝堂上尚且不知面对多少唇枪舌剑,我等晚辈又岂能畏手畏脚?坐享父辈带来的安逸。”
“大哥...”
傅翾张了张嘴,很快又被傅翓打断:
“嗳你们意思我都懂的,如今三弟你已失官职再回不了朝堂,便在书院内一展风采便是,傅家日后还是需要你这般的文人呢,免得都是我这样的大老粗。好了,我的事儿,你们无需再担忧。”
话至此,三人便收了话头。
只是,此时的他们尚且不知,在数月后这些话会一语成谶。
送傅翎回傅府后,沈颐安便径直回了文华轩。
不知是当真酒饮多了些,还是与傅翎长时间待在同一个马车内闷过了头,他甫一进了书房,就脑袋飘飘浮浮的,心亦是咚咚直跳,静不下来。
穆川正纳闷呢,公子为何回来就在书房呆坐着,官服也不褪,正这时,里头传来一声愠怒:“穆川!”
“嗳,来了!”
刚迈进门槛,便看到沈颐安冷着脸敲了几下桌案:“这几日可有谁进过我书房?”
“呃...的确是有,昨日姜少夫人来过。”穆川坦白道。
他口中说的姜少夫人,是沈枝意,因着已出嫁,便不可再像之前一般唤大小姐,而是按照夫家的姓来称呼。
“长姐?她来作甚?”
“说是来瞧瞧你最近作的画。”穆川如实道。
沈枝意才华横溢,素有上京第一才女之称,未出嫁时常来与沈颐安一道作画吟诗,出嫁后也偶尔回来,与他在书画上探讨一二。
沈颐安对长姐向来是敬重的,也不甚在意她自由出入自己的书房,但那些都是在他亦在场时。
像这番他人不在,长姐就来书房,还是头一回。
他语气有些不满:“我那副作了一半的画儿呢?可是长姐拿走了?”
虽是问话,但显然在整个沈家,也只有长姐一人会时不时来他这儿,临走时带些笔墨之类的。故未等穆川回应,他心底又无端生出一抹烦躁,摆手道:“罢了,你先退下吧。”
不过一幅画而已,大小姐之前取过不少,公子怎的反应这般大?
穆川有些不明所以,他挠了挠脑袋,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看了眼自家公子试探问道:
“公子,那半幅画可有特殊意义?”
“自然是...”沈颐安下意识地回应,猛然反应过来后声音戛然而止,面上浮出愠怒:“呵,你最近可是太闲了,都有空揣摩我的心思来了,可要我派些事你做?”
穆川小心思被拆穿,讪讪笑了笑连连摆手:“属下不敢。”
沈颐安收回睨着他的目光,兀自取了笔又铺开宣纸,淡淡道:“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方才在湖边不是连送傅小姐去何处都敢安排?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见公子提起傅小姐时,面色终于和缓了些,穆川便大着胆子嘿嘿笑道:“论胆大属下还不及公子,直接将人带上自己的马车。”
这话让沈颐安手指微顿,皱眉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