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车子穿过房宇毗连错落古趣盎然的小村镇，继续经过十几里盘曲的林荫山道，慢悠悠驶进那座峻岭的山门，又沿着颇为宽坦的环道来到一座红墙蓝色琉璃瓦的门楼前的场院，缓缓停下。

我下了车，环顾四周，登时被眼前的场境和气氛感染或者说征服了：

“真乃人间胜地也。”

极目仰视天宇，蓝得犹如无边无际的玉髓，几片银羽似的白云静静地浮动着，更显浩瀚幽邃澄澈，摄人心魄。此时此刻，与静夜仰望星空的感受更有不同。

萧丽嫡走过来，淑静娴雅地立在我身旁，似乎也被我的情绪所感染：“想不到，像牧先生这样经多见广的人物，也会这么快就喜欢上这儿了？”

“又来了不是？我哪里是什么‘人物’？不过人世间一微不足道的‘独行者’罢了。”

正说着，明亮耀眼的阳光里，从那古色古香的门楼里悠悠然走出几位衣着鲜明洁净的青年男女，说笑着迎了过来：“丽嫡姐好！”

萧丽嫡微笑着迎上去：“你们好！思维，来，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牧云野先生！”

“牧先生好！”几个人围上来问好，其中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文质彬彬地施礼，“我叫何思维，日后还望牧先生多多关照。呃，我姑姑正在等候着您呢！”

我们一行迈进门楼，沿着青砖墁地的甬道走过去，两边高大的木樨香气异常馥郁，令人闻之即刻陷入微醺的状态，我心下颇为惊奇：这木樨之前是见过的，完全不似这般的质性。（为什么？难道景物因人而才显生机？就是说，景以人生，人以景灵？所谓情景交融？或者说因为人是自然的产物，才对环境天生依赖？而环境的多样性才彰显了人性的多样性？）

向那边望去，见一处歇山顶古典风格的楼宇，斗拱重檐，明净的蓝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里熠熠生辉，朱砂红廊柱显得沉凝而稳重，刻卉青砖台墀和汉白玉柱栏更彰显出沉静非凡的富贵气象。

重檐下悬挂“栖凤山庄”四个铸铜鎏金大篆的匾额。

当我们来到主殿门前，我一眼就看见了何诃萨，女神般姿态温婉娴雅而又不失凝重地立在宽敞的台墀上等候着我们。我与她虽然只有一面之交，而且还相当龃龉，怎么这会儿见到她，似乎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意味呢？可又不同于江湖上那种“他乡遇故知”的俗气……她见我们登上了阶墀，优雅大方地走过来：

“牧先生，欢迎光临‘栖凤山庄’！”

我几乎要摒弃前嫌了，忙走过去施礼：“何总好！”

“牧先生，一路上辛苦了。要不？先请去稍事休息一下，我们再聊？”何诃萨的声音有一种殊于常人的低沉磁性，略带嘶哑的意蕴。不说听她说话的内容了，单就这声音就是触人心扉的享受。

“谢谢何总关心。您看，这大早上，天高气爽的，哪来什么困倦？”

“哈哈！”何诃萨朗声大笑 ，“好您个牧云野，还是那么思维迥异哩……”

“怎么？何总之前认识我？”

“‘天下何人不识君’？”

“惭愧！我可不愁什么‘前路无知己’哦。——哎，我好像也在什么地方见到过您？”

“哦？——不知道我们曾在同一所大学念书么？”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不知是谁成天被一群群小女生包围个‘水泄不通’的，哪里还会记得有我这个‘丑小鸭’噢！”

“瞧瞧！还‘丑小鸭’呢，这世上哪个‘白天鹅’能跟您媲美？”

说话间，我们穿过古色古香的厅堂，从大殿后面的围廊向更后面的山林别院走去。

“丽嫡呀，”何诃萨又回头看了一眼萧丽嫡，“这一路上陪着牧先生，没受什么委屈吧？”我听着这无意间的问话，就觉得她的谈话艺术相当了得，就好比装满“锋利钉子的袋子”，弄不好就会扎破您的舌头。

“没有的，表姐。”啊？原来她们是表姐妹的关系？“遵照您的吩咐，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状况。而且，我从牧先生身上，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呢？”

“是吗？”何诃萨居然抿嘴一乐。

“何总，小萧的确表现得很优秀。”我判断，她肯定知道了我们与薛凯发生的事，似乎想有责备她的意思，就赶忙引开了话题；再说了，初来乍到，我也不想那么快就引出别的话题。

“优秀？”瞧，她还会撇嘴？女人的心思都这么细腻、敏感而多疑甚至刁钻？或者总是偏爱吹毛求疵却还要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