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楌晟的目光,在面具之下显得更加不可捉摸。但他就是意外地在燕霄眼里,看见了熟悉的笑意。
燕霄居然能一眼认出自己?
只短短一天未见,带着兵器在身的燕霄,较之前多了一分意气风发的侠气。
祁楌晟强迫自己忽视燕霄直勾勾盯来的视线,专心答着祁珃的问话。
“是,龙海船行接到圣上的旨意,便即刻安排岸口的停船向曲州路线巡查。一旦有洪旺的消息,会立即向宣王禀告!”
“此前宫宴之上,圣上同齐老板对谈海患问题,本王也很是欣赏。没想到今日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齐老板结交。待事情了了,本王还要找机会跟齐老板请教。”
“宣王殿下抬爱,齐某惭愧。”
燕霄听见眼前这个齐灼的声音里,有着和之前那个齐灼一样的沙哑。
可是光晕不会撒谎,他双臂抱着佩刀,交叠在胸前,站在祁珃身后不起眼的位置,肆无忌惮地看着齐灼。
“燕霄。”
听见祁珃唤自己,燕霄动都没动,极快答道:“是。”
“去把舶税相关的户部账簿抬过来。”
祁珃将内堂的偏厅布满桌椅,将户部都堂中现留的舶税账簿都搬出来,让齐灼协助核查。
在齐灼步入偏厅前,祁珃走到齐灼面前。
“今日之事,恐怕说出来都是朝廷的笑话。本王已经命人核过龙海船行的历年舶税文告,无可指摘。请齐老板来协助,也是本王自己的意思。毕竟船舶商行之事,没有人比齐老板更明白各种隐秘。本王自懂商人逐利的本相,但今日还望齐老板不吝赐教。倘若真能探破洪记在呈报中的异常,本王相信这对龙海船行来说也是一大助力。”
天下第一倒了,自然对天下第二最有利。
祁楌晟微垂着头听完宣王这番话,缓缓抱拳作揖。
“多谢宣王提点,齐某一定知无不言,尽心为宣王盘点。”
作为盛朝国库七成来源的舶税,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现在缴税对象来协助朝廷,怎么说都是一件危险的事。但富贵一向险中求,龙海船行自然却之不恭。
更何况,这还是祁楌晟期待许久的结果。
偏厅的桌椅已摆放整齐,由承务郎将账簿铺设在上。
祁楌晟走上前,一位承务郎按照宣王祁珃的命令,跟在祁楌晟身边,听从他的指点,对账簿进行逐一核定。
这些账簿,核定完一本,就由承务郎呈去大牢,再由市舶使核定,祁珃需要两份核定结果。
这是他给市舶使最后的机会。
这次商会,朝廷设宴。各岸口的市舶使,常年管辖盛朝进出海岸。盛安帝关切其功劳,原本也将在使臣团之后论功行赏。
没想到,竟然全部论进了大牢。
祁楌晟专注在偏厅核账,这是他谋划多时给盛安帝送的“大礼”。
祁珃留在书房誊写涉案文告,只剩了燕霄一人无事指派,留他在偏厅听候调遣。
他便更是无所顾忌靠在偏厅的门边,看着银饰面具的男人埋头专注。
祁楌晟虽然捏有不少洪记船行瞒报海船出行的证据,但实实在在看到市舶使提交给户部的文告,以及户部最后拿到的盛安帝朱批,还是被洪记的胆大包天所恼怒。
粗粗算来,洪记船行一年瞒报的总额约计六十万两,抵得上一次白弥国的岁币了,这还只是舶税相关。
要知道,洪记可是一条巨蟒,其产业牢牢盘踞在盛朝东南。
至此,兴鋆十七年,盛朝历史上最大的贪案拉开序幕。
整个盛京府衙都在埋头忙碌,直到搜查洪府的巡兵,带着搜到的几十箱证物抬进了府衙。
燕霄没法再继续盯人,从偏厅出来帮忙,将箱子搬进内院。
“宣王殿下,这些是卑职从洪府搜到的,请殿下过目。”
“燕霄,你们几个将箱内物品逐一清点,登记造册。”祁珃看着满园的箱子吩咐道。
“是!”
就在燕霄开到第三箱时,箱子边走来一个人影。
“燕少侠,需要帮忙吗?”
沙哑的嗓音在燕霄耳旁响起。
燕霄没有起身,也没有抬头,保持着向箱子里翻找的姿势。
“好啊,辛苦齐老板了。齐老板已经清点完账簿了吗?”
燕霄不会写字,身旁的巡兵帮他登记着。祁楌晟从巡兵手里接过纸笔,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