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浦县，浦口。

和南京城的繁华不同，同在应天府，但仅一江之隔的浦口却是人烟寥落，荒凉空旷，放眼过去大多都是荒地，路边的野草长得比人高。

脚踩着泥泞的土路，泥渍飞溅，华贵的衣衫皱巴巴的，让两人很是狼狈。

徐钦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你三弟好端端的，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干嘛。”

“你不懂！”

嘴角的笑意不断扩大，张輗故作深沉道：“如果我三弟选的是南京城，我心里还会有所顾虑，但如果是这种一路上看不见几个人的荒地，那我能放一百万个心。”

“什么意思？”徐钦疑惑。

这一路过来，张輗都在他耳边重复，张軏要做大买卖，能让人躺着赚银子的大买卖。

但这地方......

怎么看都不像能生出银子，难不成银子还能从土里冒出来？

“南京城虽然繁华，但人多眼杂，但你看这，一点人烟也看不到，人越少就代表这地方越隐蔽。”张輗解释道：“越隐蔽就说明我三弟要干的买卖越大，银子自然也更多！”

徐钦抿了抿唇，沉吟良久。

和张輗的想赚银子不同，因为太祖高皇帝划分出的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地位最轻贱，自然而然，达官贵人们对商人有种本能的鄙夷，更不愿意和商人扯上关系，认为和自己的身份不匹。

而即便勋贵们家中产业有涉及商贾，那也是让别人代替自己去经营，至少不会摆在台面上。

但看张軏和张輗的架势，是要亲自下场啊。

徐钦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听完，张輗唱叹一声，摇头道：“你和我不一样。”

“张兄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那不一样？”

张輗摇摇头，开口说道：“你是你们徐家长子，将来你是魏国公，我上面还有我大哥，我自知没有我大哥的勇武，即便入朝为官，也不及我大哥，想要封爵更是难上加难。”

“现在我还能靠着我大哥，靠着我张家的名头，和你和朱勇他们称兄道弟，但以后呢，以后你们是国公，只有我还是那个张輗，所以，我得挣银子！”

“要不然等过个十来年，我娘没了，我总不能朝我大哥伸手要银子去逛窑子吧？让你们付钱，我没那个脸。”

在这方面张輗还是很清醒的。

张家是大明顶级的勋贵这点没错，但勋贵亦有差别。

张輗只是张家次子，但徐钦却是徐家长子，是未来的国公，而他张輗只能依附在大哥张辅身后，再见到徐钦还得尊称一声国公。

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的。

从前的玩伴，转头都变成国公，就他啥都不是，大伙还怎么坐下来好好聊天？

这也是当初张軏提出赚银子，张輗立马答应的原因。

有银子，那也是一种本事！

徐钦显然没他想那么多：“这话多生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刚被陛下削了爵，到我，我徐家这魏国公还有没有都两说呢。”

“皇后娘娘你叫声姑姑，陛下就是姑父，都是一家人，陛下会委屈了你？”张輗斜了他一眼。

被削爵的不止魏国公徐辉祖，大明还有一位，曹国公李景隆。

但谁不知道，都是削爵，两者天差地别。

更别说，徐家还有另一位国公！

两人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走过泥泞路段，很快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简陋破败的小镇子映入眼帘，正是两人此行的目的地，浦口。

进到小镇里，张輗四处打听，很快得知张軏所在。

没过一会。

张輗便在一座巨大的作坊前，看到熟悉的身影，跟在张軏身边的张二河。

此时的张二河浑身占满污泥，脏兮兮的模样，像是刚被从泥潭里捞出来，配上他那干瘦身材，说是流民还差不多。

没管他怎么搞成这样子，张輗快步上前，问道：“我三弟在哪呢？”

“啊？二少爷？老夫人放您出来啦？”

张二河先是惊喜，转而说道：“小少爷刚才还念叨您呢，他就在作坊里面，我领您进去。”

值得一提的是，徐钦因为是偷流出来，身边没带随从，而张輗同样在半路甩掉了跟随的下人，张二河认识徐钦，见是魏国公府的公子，犹豫片刻后，还是放他也进入作坊。

作坊里灯火明亮。

徐钦目光扫过四周，墙角边堆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