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银捂着阿妹儿的耳朵,乱糟糟的人群里咒骂声不断,他和阿妹儿站在庙门边边,半个身子都在外面吹着冷风。
“阿爹。”阿银儿看着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的男子:“阿妹儿的额头还是很烫。”
阿妹儿发烧两日了,体温高的可怕,本就是羸弱,如今还要吹风淋雨,身体哪能吃得消,现在她昏昏沉沉的,连话都说不清楚。
阿爹接过阿银怀里的阿妹儿,大手量了一下体温:“怎么又热了许多。”
他叹气:“庙里的人太多了,供品没有剩下的,阿妹儿再这么不吃不喝该怎么办。”
阿银手腕的银链滑到手心,他垂眸不语,然后猛地攥紧:“阿爹,我去山神庙外面找吃的。”
“胡闹!外面的那一群人,蛊虫都奈何不了,你一个小孩子又能掀起多大的浪花,太危险了!你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
“可是阿妹儿等不了太久……”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照顾好自己,别让爹娘担心。”男子腋下拄着拐杖,吃力地拍了拍阿银的肩膀:“阿银,不只是阿妹儿,你也是我们的命,好好活下去。”
阿银咬住嘴唇,用力点头。
烛阴立在山神庙顶,双手交叠于身后,一双怪眼张望远方。
山路上,一个女子被扑倒,引起一大群狂人对她撕咬,骇心动目。
狂人散去之后,女子歪歪扭扭爬起来,跟着众人去撕咬下一个凡人。
人间烟火瞬间变成了地狱鬼火,惨叫、嘶吼,蓬莱山天昏地黑,陷入了暗无天日的绝境。
“烛阴现如今没有神力,只剩下一个无用的躯壳,我很好奇他最后用了什么方法摆平了这场浩劫。”杨砚清盯着房顶上的孤单黑影,笑出了声。
鹿挽目不斜视:“自然是,神的半条命。”
还是那句话,神不可能见死不救,神不可能不怜悯苍生。
金光从烛阴身上迸发,一个个光圈由小变大冲向天空盘旋,庙里的凡人看不见,但是杨砚清看得很清楚,这是一个七星符印,是鹿挽在临山寺使用过的七星符。
他不动声色从背后看着她,眼里的玩味愈发强烈。
烛阴衣领冒出鳞片,一直蔓延到锁骨,下体跟着慢慢长出了龙尾巴,随着光圈转动的速度加快,龙尾巴也越来越长,旋绕起了蓬莱山的半山腰。
七星符印里里多出了另一个烛阴,缩小版的,更透明的,杨砚清:“这是?”
“神的法身。”鹿挽向前一步。
神最厉害的境界便是修炼出法身,神界不过十位神官拥有法身,她听说过神的法身爆裂时的灵力惊天动地,天神曾经用这招挽回了一个神的灵魂,不过,她也只当是传说,现在见到了,心里还是不由得震惊。
她颤抖着声音:“他以法身献祭,舍弃神的身份,甘愿做一个永世不得修炼的寻常生灵,去换整座蓬莱山的安宁。”
永世,不得,修炼……
杨砚清意外地望着黑夜里盘旋的半龙半人。
骤然一声巨响,天空炸开金火花,绚丽的火花照亮了蓬莱山。
金光所至,狂人尽散,涓滴不漏。
神的信仰,无人可破,鹿挽淡淡开口:“烛阴,当之无愧山神一职。”
这场浩劫,开始的潦草,结束的也潦草,就像是一场梦一样,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但失去的人,永远活在了人们心中。
“我的娃啊!我的娃啊!你的命那么苦呐,娘还来不及见你最后一面……”
“爹!娘!”小孩手足无措大哭。
“山神有什么用!我丈夫身首异处,这让我们一家老小怎么活啊!”
阿银的母亲抱着阿妹儿,闻言皱眉,抬脚上前刚要理论,就被身旁的丈夫拉住了,阿银父亲失望摇头:“罢了,就由他们说去吧,这么多张嘴,你怎么说的过来。”
看着众人恶心的嘴脸,杨砚清抱臂,墨发飞扬,冷冷嗤笑:“可笑至极。”
鹿挽心里百感交集,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神爱苍生,苍生不知,这种落差感没有谁比她更了解。
一个墨绿发色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与时蔚的长相有着五六分相似。
人们也看见了他。
“哎,这不是时玟吗,他不是因为修炼禁术而被族长打入地牢,怎么从里面逃出来了?”
“还不是趁乱溜了出来。”
“他怎么还敢出现在这里,真是不要脸。”